田玲来的时候,他又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想请个假,回一趟家。”田玲问他是不是担心钱不够用?他支吾着没有回答。背过身,田玲眼泪哗哗往下流,她说:“爷爷是怕存在医院账户上的钱不够,怕万一走了,还欠医院的钱,他想回去拿钱。我给爷爷说了的,我去帮他申请绿色通道,但他还是怕麻烦我……”
我问田玲:“有没有可能,在他走之前,他真的想要回去最后看一眼自己住过那么多年的地方?一个人的房间,一个人的气息,一个人的时间,一个人的一辈子?有没有可能,我们一起来帮帮他?向医院申请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陪同,当天来回。”
田玲动摇了一下,还是说:“院外没有抢救的条件,光有医生和护士意义并不大。而且,根据相关法规,像这样的危重病人,没有办理出院,是不能离开这里的,涉及医保等一系列问题,不能感情用事……”
值班室很安静,窗外的雨和她的眼泪都在往下滴。
田玲很纠结,对一个临终病人强烈的情感投入是对心神的碾磨和摧折,她不想再来一次。但她也很感谢爷爷:“一个陌生人,他给予你无限的信任,依赖,眷恋,是命运赠送的一场情感教育……”
我问她心里是怎样准备最后的时刻的?
她捂着脸,声音颤抖含混,眼泪从指缝滑下来落到地上:“还是我来吧,如果可以,我来拉着他的手,帮他合上双眼,送他走。他从来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心里是这么希望的。”
终生被孤独选择的人,在人生最后时刻相遇爱,夜里点亮微光。慢新闻-重庆晚报记者 刘春燕 首席记者 冉文 实习生 肃昱朗清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