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东京上野动物园出生的雌性大熊猫“香香”星期二（2月21日）乘坐专机，在中日两国民众的祝福声中，回到了中国。

作为上野动物园等了29年才终于等到的“小公主”，香香从2017年出生起就在日本拥有极高人气。五年间，许多在日民众不惜排队数小时只为看她一眼，以她为主题的纪念品销量也居高不下。在香香去往中国前最后一个展出日（2月19日），动物园挤满了为她送行的民众，甚至有人动情落泪，更有大批民众在星期二前往成田机场为她送行。

这样的盛况，让一向对日本抱有偏见的中国网民都不得不承认：“不论如何，日本人对熊猫和香香是真的好。”

在中国社交媒体，几乎每条与香香有关的报道或视频下，另一只大熊猫的身影频繁出现。多条留言写着：“请大家也看看在美国的丫丫吧。”

“丫丫”近几日频频登上新浪微博热搜榜，甚至在星期三（2月22日）一度登上榜首。

与圆润可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香香相比，生活在美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动物园的丫丫显得格外“落魄”：照片中她看起来毛发稀疏且黯淡无光，从某些角度看起来甚至瘦得皮包骨头，瘫坐的姿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精气神。

很多中国网民纷纷留言表示心疼，并希望丫丫也能尽快回到中国，不少网民更是义愤填膺，直呼“美国不配拥有大熊猫”。

丫丫经历了什么？

今年22岁的丫丫2000年8月出生在北京动物园，在2003年4月与比她大两岁的雄性大熊猫“乐乐”一起前往美国，开启在孟菲斯动物园的第一段10年租期，并在2013年首段合约到期后，再续了10年租期。

从2021年初起，包括美国公益动物保护组织In Defence of Animals（IDA）在内的不少动物福利人士，就曾对丫丫和乐乐在孟菲斯动物园的待遇提出质疑。根据IDA官网2021年4月发布的声明，两只大熊猫除了体重都低于正常标准外，丫丫还因蠕行螨虫存在脱毛问题，乐乐则有数颗牙齿断裂。同时，两只熊猫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刻板行为。

不过，当年1月相关消息最初在网络上引起关注的时候，中国动物园协会曾回应称，丫丫已经超过20岁，属于老年个体，且“它的皮肤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状态不好。

中国动物园协会也说，据了解，孟菲斯动物园供应的竹子没有问题，量也足够，动物园针对居住环境的反馈也是没有问题，协会将持续和动物园进行沟通。据报道，中国动物园协会也提供了一些改善饲养条件的建议，如增加饮食中的蛋白质，以及为丫丫尝试其他的皮肤病治疗方式等。

可这样的回应显然不足以让民众放心。根据互联网上民众的反映，两只大熊猫的状态并没有改善，而IDA同年8月在其官网发起的“将丫丫和乐乐归还中国”请愿活动，也在网上收集到了8万8000多个签名。

在动物保护者不断呼吁下，孟菲斯动物园去年12月宣布将提前归还两只大熊猫，不过并没有透露具体的返还日期。但即使按照原本的合约，他们也应该在今年4月就能回到中国了。

而让中国网民连这最后两个月都等不了的，是本月初传来的乐乐的死讯。

孟菲斯动物园2月3日宣布25岁的乐乐去世的消息，不过并未说明他的死因；中国驻美大使馆次日宣布，中国将组织专家组及时赴美，一同调查乐乐的死因。不过，截至目前，这一消息再无后文。

而针对丫丫返回中国的最新消息，也停留在知情人士透露的“北京动物园还在办理丫丫回国的审批手续，具体回国日期尚不清楚”。

乐乐的去世，使中国网民愈发担忧丫丫能否“活到回国”，甚至称“美国不会让丫丫活着回到中国”的阴谋论，也有不少人点赞。

美国真的养不好大熊猫吗？

不可否认的是，丫丫的健康状况确实不佳，但很多中国网民因此认为美国人养不好、或是故意不好好养熊猫的想法，也未免有些以偏概全。

仅以生活在美国的熊猫为例，不论是生活在华盛顿国家动物园25岁的“美香”，还是亚特兰大动物园26岁的“伦伦”，虽然年龄都比丫丫更大，但身体状况良好，看起来也比丫丫丰满精神。其中，“美香”甚至在2020年以22岁“高龄”产下孩子“小奇迹”。

也有中国网民称，丫丫的身体状况与北京动物园此前进行的不负责任近亲繁殖有关，并非单纯因孟菲斯动物园饲养不周造成。不过，这样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针对美国动物园的更大声讨声中。

客观来说，不论是在大熊猫还是其他动物的饲养过程中，都难免会出现生老病死的意外。

过去也曾发生过数起大熊猫死亡事件，例如2019年19岁的旅泰熊猫“创创”意外死亡，以及去年底18岁的赠台熊猫“团团”因癫痫医治无效去世等。这些事件虽然在当时也都引发不小的关注和批评声，但随着官方公布了科学的解释，也都很快归于平静。

而丫丫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民众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除了和她的命运还未尘埃落定有关，也与中美两国近年来摩擦不断、关系愈发紧张不无关系。

从评论中不难感受到，有些中国网民似乎认为，美国是因为与中国关系不好，而刻意虐待丫丫和乐乐，并认为美国对待可爱的大熊猫尚且如此，对待中国人只会更差。而如果代入他们的这种心态，那么他们所表现出的愤怒和“上纲上线”，也就不难理解了。

虽然个别网民的“虐待论”难以自圆其说，但大熊猫作为中国最知名、也最受欢迎的“外交官”，不仅它们的待遇会被视为中国与其他国家关系的缩影，它们也时常被用作缓和紧张关系的“亲善大使”。

去年8月，虽然中美关系正因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访问台湾而跌至冰点，但中国驻美大使馆依然在8月24日举办了庆祝大熊猫抵美50周年的纪念活动，表达了双方在这这一领域继续友好合作的愿望。

时任中国驻美大使秦刚在活动致辞中，以“熊猫拥抱者”比喻对中国友好的美国人，并直言虽然熊猫已经不再是濒危物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熊猫拥抱者’成了亟需‘保育’的‘濒危物种’。”

曾任美国驻港澳总领事、现为亚洲集团合伙人的唐伟康（Kurt Tong）接受《南华早报》采访时分析，中国大使馆在当时举办这样的活动，是在各方压力和猜忌中，含蓄地表示“我们希望看到更好的日子”。

他指出，在美国人的心目中，熊猫与中国有很大的关联，而熊猫可爱的形象，使它们成为中国强有力的正面象征，也是中国外交“软实力”的重要部分。

“熊猫外交”由盛转衰？

中国“熊猫外交”由来已久，甚至早在1941年，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就曾向美国赠与两只捕获的野生大熊猫，以感谢美国救济中国难民联合委员会在二战中对中国难民的救济。

1949年中共建政后，最著名的熊猫外交案例也要数1972年中美正式建交前，尼克松访华时获赠的“玲玲”和“兴兴”。它们也是第一对以政府名义赠送给西方国家的大熊猫，此前只有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苏联和朝鲜获赠大熊猫。

在这之后，中国正式开启了“熊猫外交”，陆续向日本、法国、英国、墨西哥、西班牙、德国赠送了大熊猫。这些憨态可掬的“外交大使”，或多或少也帮助中国在外交中取得了一定认可。

随着中国逐渐在国际社会站稳脚跟，同时出于动物福利和保护，从上世纪90年代起，以国家名义租借熊猫取代了赠与和商业租赁，成为了大熊猫外交的新形式并延续至今。

这样的新形式限制了熊猫的所有权，但为租赁国家提供了后路：由于熊猫的饲养成本极高，近些年陆续出现了外国动物园因无力饲养而提前归还熊猫的案例，尤其是在冠病疫情导致动物园经营困难后愈发明显。

虽然有部分舆论以“熊猫被退货”唱衰中国外交地位，但中国民众和官方却似乎不以为然。民间舆论普遍认为，“我们的国宝，我们自己宠着最好”。

和蔼可亲的“熊猫外交”逐渐冷却，加上中国近年来强硬的“战狼外交”政策，难免会让“中国威胁论”引发担忧，但仅从动物福利的角度来看，让熊猫失去政治性、不必再做“和亲公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去年的“锁台军演”和芯片制裁，再到本月初刚刚被击落的中国高空气球，中美两国互相指责对方“反应过度”的声音从未停止，而持续紧绷的关系，也难免让“过度反应”的情绪蔓延到民间。

但愿此次民间不友好的呼声，不会激发更多的矛盾，而是能够让“丫丫”得到更好的照顾，早日回到中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