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各地抗议活动迭起，多个主要城市释出放宽防疫措施信号之际，却有消息传说山东省发巨额债务修建100多座方舱医院。

财经网旗下栏目“财经十一人”星期三（11月29日）发文，梳理今年第16至21期的山东省政府专项债券报告发现，共有119份与方舱医院、隔离点相关的专项债券实施方案，涉及除了青岛以外的共十五个地级市。这十五个地级市共投资超过230亿元（人民币，下同，44.21亿新元），建设119个方舱医院、隔离点，新增床位超过20万个。

上述消息一经发表，就瞬间冲上微博热搜榜榜首，引起质疑声一片。已经退休的原《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当日也发文，呼吁各地不要继续大规模修建方舱医院，谨慎决定资金应该用在哪里。

也许是引发的舆论声浪过大，上述报道和评论都被删除，山东重金建方舱的帖子，当晚就陆续从微博撤下。

财新网在星期五（12月2日）再发文补充称，230亿元为项目总投资额，不仅包括专项债融资，还有财政预算资金等其他资金。山东发行的这批专项债中，约有128.21亿元投向了108个方舱医院和集中隔离点项目。随后，财新再次删除了文章。

总结财新两篇文章的信息，山东省总共投入逾230亿元建设方舱，发了128亿元债务来支持建设。至于文章为何被删除，是否是因为内容不属实还是其他考虑，原因不详，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说明。

所谓“方舱债”一说到底靠不靠谱？

中国地方政府债券，按资金用途和偿还资金来源分类，通常可分为一般债券和专项债券。对于一般债券的偿还，地方政府通常以财政收入作为担保。而对于专项债券，政府往往以项目建成后取得的收入作为保证。

理论上说，山东省发的逾100亿“方舱债”，偿还能力大部分取决于方舱的收入。但是，方舱医院能盈利吗？收入能否覆盖投入呢？如果项目无法偿还债券本息，最终谁来偿还借贷呢？

首先按照中国中央政府的规定，方舱医院在收治感染者时，是不收费的。中国财政部、国家卫健委在2020年1月发布的《关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有关经费保障政策的通知》文件明确，对于确诊患者发生的医疗费用，在基本医保、大病保险、医疗救助等按规定支付后，个人负担部分由财政给予补助。所需资金由地方财政先行支付，中央财政对地方财政按实际发生费用的60%予以补助。

中国也有很多地方政府，在传出当地方舱医院收费的消息后，出面进行辟谣。重庆市卫健委副主任李畔就曾在11月21日的记者会上说，方舱医院不收费。

方舱医院怎么赚钱？

既然方舱不收费，那么从哪里获取收入，来保证债权人的利益呢？

网传的一份山东烟台市的“方舱债”实施方案里，列出了一些方舱医院可能的收入来源，但是被多数网友诟病。

这份文件，名为《2022年山东省烟台市福山区烟台市福山区方舱隔离点建设项目专项债券项目实施方案》。其中在“运营收入预测”中，方案假设本年度往后五年内有疫情期，每年疫情期共110天。疫情期间，平均每天有100人被隔离，配餐费用每日每人50元。

该方舱还计划在非疫情期间，全部转做养老出租，并且在项目达产后，出租100个停车场，按照每小时2元计算。

上述“运营收入预测”有太多的槽点。最引得网友批评的，是文件中“本年度往后五年内为有疫情期”的假设，部分网友评论称：“烟台市政府是不希望疫情结束”。

要知道，早在今年6月份，中共北京市委旗下媒体引述北京市政府会议通告称“未来五年，北京将坚持不懈抓好常态化疫情防控”，当时已引起舆论大哗，随后官媒秒删了“未来五年”的字眼。

烟台市专项债实施方案假设疫情防控要持续五年，显然站不住脚。

至于把方舱用于养老院、收取停车费的说法，就更令人质疑。多数方舱和隔离点位置偏远、设施简单。有网民留言说：“谁会把自己亲人送往方舱里面养老？”“有谁会把车专门停在方舱医院呢？”

这份实施方案的真伪尚无法论证。但是方舱医院本该属于公共民生项目，实在也想象不到能有什么切实可靠的收入来源。

值得一提的是，把方舱医院当作当作盈利项目来发专项债券的，不只是山东省。财新网报道，河北、江苏、江西等省份在2022年均已发行或拟发行地方政府专项债券，用于方舱医院、集中隔离点等建设。例如，河北省10月发行的第62期至70期专项债中，约有6.8亿元投向唐山市路南区、沧州市沧县等10个县区的集中隔离点。

地方政府专项债券本应把握融资与收益平衡，但“方舱债”的收益测算显然“注水”严重。财新网就评论说，方舱专项债项目的项目收益测算虚高，实际反映出专项债缺乏优质项目的痼疾，或加剧后续偿债风险。日后偿还债务时，项目业主方资金不足，余下的部分将由财政部门统筹归还。也就是说，方舱专项债的偿还可能最终仍由地方财政承担。

大建方舱是逆势而为还是必要之举？

如果建方舱的花费，最终会回归地方财政，那么这笔钱花得值不值呢？

支持者认为，应该秉持着“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的原则，因为没有什么比方舱医院更快速更经济的隔离储备措施。阳性病例一旦出现爆发性增长，将会有大批病人挤兑医院，此时方舱医院是轻症患者的去处。

胡锡进则在呼吁不要大修方舱时，给出了两点原因。

首先，感染者越来越抵触前往方舱，尊重确诊者并允许他们居家隔离是大势所趋。其次，应该把建设方舱的钱用于增加正规医院的床位，尤其是重症监护的床位，还要加强医疗物资储备，以免发生医疗资源挤兑。

如今中国各地抗议迭起，强制隔离和转移病患面临越来越多的阻力。北京多个小区的居民就曾在上月发起倡议，支持确诊居民自愿选择居家隔离。另有报道指，北京市朝阳区已经允许符合一定条件的冠病确诊人员选择居家隔离，而不再统一要求转运至集中隔离点进行集中隔离。

中国中央政府本周也连续在三个场合与文件中，没再提“动态清零”。负责防疫的中国副总理孙春兰周三在专家座谈会上说到：“随着奥密克戎病毒致病性的减弱……中国疫情防控面临新形势新任务”。

中国政府将如何应对防疫新任务，亿万人翘首以待，也决定着地方政府重金兴建的方舱，会不会最终打了水漂。

至于所谓重资、发债建方舱医院的报道，到底是确有这样的规划，还是只是误会、是让舆论虚惊一场的假新闻，人们也期待官方能把真相说清楚、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