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日报》结业后，香港最大的亲民主派网媒《立场新闻》也落幕。

在总部被搜查、高管被拘捕后，《立场新闻》宣布遣散所有员工，停止运作。泛民主派在香港社会的声音日益瘖哑。

香港警察今日（29日）出动200多名警员，早上6时20分突击《立场新闻》位于开源道的办公室，检走逾30箱证物，拘捕六名高层或前高层人员。被搜查的还有香港记协主席、《立场新闻》副采访主任陈朗升的住所。陈朗升本人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港警并冻结《立场新闻》6100万港元（1059.8万新元）资产，这是香港国安警察历来冻结最大笔资金。警方同时质疑《立场新闻》设有英国分社的目的，并强调警方国安处将会循《立场新闻》的资金来源、是否涉及勾结外国势力等方向去进行调查。

此番大阵仗和去年8月10日《苹果日报》大楼被搜查时有得一比。当时，国安处也出动了近200名警员，拘捕壹传媒创办人黎智英等10名高管和社运人士。

此外，港媒引述消息称，多名涉案人士正被通缉，其中包括《立场新闻》的董事兼创办人蔡东豪。有消息称，蔡可能已经离境。蔡东豪是香港知名商人，曾在长江基建、中建电讯、商业电台、精电国际等企业任职高层。

值得一提的是，港警国家安全处以“串谋发布煽动刊物”罪为由搜查《立场新闻》办公室，和壹传媒集团创始人黎智英及前《苹果日报》高层昨天（28日）被加控的罪名一样。

联想到《苹果日报》结业的命运，《立场新闻》的结局似乎可以预见，只不过比想象中来的更快。今天上午《立场新闻》还在面簿直播国安人员搜查陈朗升的住所，网站和社交媒体正常运作，下午就宣布停止运营。

《立场新闻》下午4时许声明，因应情况，网站及所有社交媒体立即停止更新，并将于日内移除。署任总编辑林绍桐请辞，所有员工已即时遣散。

停运的消息非常突然。有记者今天下午在港警国安处发布会上问及此事时，国安处高级警司李桂华称，并未禁止《立场新闻》运营。

这结局，正应了为北京担任顾问的中国全国港澳研究会副会长刘兆佳上个月的话：“《立场新闻》将走到尽头。”

被捕的都有谁？

香港政府新闻处公告，被捕者三男三女，年龄介乎34岁至73岁。综合星岛日报与香港01报道，被捕的分别是：署理总编辑林绍桐、前总编辑钟沛权、前董事吴霭仪、何韵诗、周达智、方敏生。

被捕的前董事中，何韵诗为知名歌手与LGBT权益活动人士，她曾积极参与“占中”和“反修例”运动。吴霭仪是大律师出身，为香港前立法会议员，公民党党员，很早就活跃于香港政坛，曾是泛民意见领袖神之一。

方敏生是香港前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的堂妹。陈方安生、黎智英、民主党创党主席李柱铭以及前枢机主教陈日君被视为香港泛民四大精神领袖。

前总编辑钟沛权，是前《苹果日报》副社长陈沛敏的丈夫。陈沛敏此前被控违反国安法，正在惩教所还柙。在此次行动中，陈沛敏也再次被拘捕。

被带走协助调查的编辑陈朗升，同时担任香港记者协会的主席。香港记协由大约500名本地记者组成，已经受到审查。香港保安局局长邓炳强曾在9月暗示，记协获得了外国资金。他并批评记协“渗透”校园，拉拢学生入会。

在劫难逃

立场新闻成立之初，就带着浓烈的民主派色彩。立场新闻的董事兼创办人蔡东豪先在2012年先创办《主场新闻》（House News）。

《亚洲周刊》2014年8月的一篇报道说，《主场新闻》的资金背景和黎智英扯上了关系，并引述知情人士称，黎智英是《主场新闻》的重要金主，每月通过版面合作，向其“输血”数十万港元。

《主场新闻》在2014年7月突然宣布关闭网站，随后在当年年底，包括蔡东豪在内的前《主场新闻》部分人员再创办新的网站，名为《立场新闻》。

《立场新闻》成立时，香港已爆发大规模的“占领中环”运动，新成立的立场新闻积极报道“七一大游行”和“占中”运动，明确力挺民主派。

在2019年反《逃犯条例》运动中，《立场新闻》的态度清晰，全力支持这场运动，与壹传媒集团旗下的《苹果日报》遥相呼应。

香港国安法实施后，《立场新闻》显然感受到压力。今年6月底《立场新闻》宣布，将5月及之前刊出的文章全部暂时下架，并暂停接受赞助。于此同时，母公司六位董事余家辉、周达智、吴霭仪、何韵诗、方敏生及练乙铮辞职。总编辑锺沛权今年11月也辞去职务。

不过，相关调整显然并未奏效。香港官方明确表示，《立场新闻》将是接下来的打击目标。

香港保安局局长邓炳强12月批评说，《立场新闻》就大潭峡惩教所的智慧监狱设施，作出偏颇、误导、妖魔化执法部门的报道。他当时强调，只要是想违法、想危害国家安全，政府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他们犯法。

前香港行政长官梁振英10月初批评，立场新闻是“美国代理人”，要求立场新闻公开与美国政府、政界人物和非政府组织的关系。

港警：《立场》涉煽动分裂国家

港警国安处以“串谋发布煽动刊物”罪为由搜查《立场新闻》办公室。国安处高级警司李桂华今天在记者会上作出了更为具体的描述：《立场新闻》涉嫌在2020年7月至2021年11月不断刊登带煽动性文章，其目的包括“引起憎恨或藐视香港特区政府”，甚至有内容有“煽动他人分裂中国”、“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请求外国制裁香港”等其他用途。

据香港01报道，李桂华所指的煽动性文章，包括立场新闻在2021年2月，对于前“键盘战线”发言人邝颂晴的专访。专访中，邝颂晴要求德国政府因《香港国安法》立法而制裁中国。

消息人士透露，《立场新闻》还在2021年5月转载“欧洲再出发大联盟”题为《从北爱尔兰抗争经验看香港抗争运动的未来》的文章。文章煽动他人参照爱尔兰共和军的武力抗争模式，在香港进行抗争活动。

李桂华同时质疑，《立场新闻》设有英国分社，可能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用途。

李桂华提到的英国分社确有其事，《立场新闻》是少数设有驻英团队的香港媒体。《立场》去年12月26日在面簿发布招聘广告，给驻英团队招揽人马，该团队在2021年2月下旬开始运作。

据介绍，设立驻英国全职团队的原因，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大规模移英潮，增强英国以至欧洲与港人相关的报道内容。

香港新闻业现状

香港国安法的颁布，已赋予警方和港府官员强有力的工具束缚媒体。与此同时，官方加强打击假新闻，相信也让媒体感受到压力。

香港行政长官林郑月娥2月在立法会说，社交媒体充斥着假新闻，政府正在研究遏制假新闻的立法。香港政务司司长李家超11月也确认，政府正研究立法处理假新闻。他表示，自由不等于任意妄为，当自由在法律下进行，便愈有自由的空间。

在动荡的时局中，假新闻确实是一个问题。比如去年疫情期间，物资短缺的传言一度导致港民大肆囤积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反《逃犯条例》运动时，许多社交网站也在传播符合各自政治理念的消息。

但法律的大刀是否会被用来压制异见，这样的担忧也在多个国家和社会普遍存在。

《苹果日报》和《立场新闻》停运后，目前香港还有个别媒体表达泛民的声音，但言论大致上不能超越国安法的规限。其管理层或高层与泛民主派的关系，相信也远不及壹传媒和《立场新闻》。

不得不承认，泛民主派在香港社会的声音已经日益单薄。

《立场新闻》被搜查的前一晚，陈朗升在香港记者协会周年晚宴上形容，过去几个月，“是香港新闻界翻天覆地、滔天巨浪的日子”。

他还说：“香港始终需要真相，亦需要记者。”

正如中国中央政府和港府所说，新闻自由固然不是违法行为的挡箭牌。不过如果造成“寒蝉效应”，也是对香港社会深深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