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民主在大选硝烟中展露光辉灿烂的形象，另一方面也是美国实相的暴露。竞选过程及选举政见呈现光辉一面，也展现美国政治与社会阴暗的一面。其亮点映照世间，人尽皆知，无庸赘述；其败相则被掩盖在亮光背后，须要探索与挖掘，才能触引世人的注目与思虑。

经由这场大选，我们发现美国政治对立与社会撕裂之严重，惊觉总统选举公信力之低落，理解经济与财政问题之深重难解，看清美国国际现实的应对取态分歧之大。

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二度险遭暗杀，反映当前美国政治高度仇恨与分裂。这不是孤立事件，过去数年，针对政治领袖的暴力事件实际上已有增长，反映高度对立，仇恨言论泛滥，助长暗杀事件的发生。这不仅仅是一次针对个人的暗杀未遂，而是美国整体政治环境日益恶化的缩影。

特朗普谴责总统拜登和副总统哈里斯指他“威胁美国民主”的言辞挑起杀机，但论攻击对手及政治精英使用语言的暴烈程度，谁比特朗普更狂暴？他如此这般发言与行事已逾八年，所制造的仇恨情绪又有谁能比拟？

民主政治少不了竞争与对立，竞争越久，对立越甚，仇恨越深。美国两党对立已到互不相容程度，民众也被一分为二，相互仇视。政治被政党斗争席卷，社会永无宁日，折衷妥协空间荡然无存，完全背离民主的基本理念。民主核心价值不复存在，焉能不趋于衰颓且酝酿暴力冲突？

政治极度分化，选民情绪对峙剧烈。美国许多极端分子通过网络平台散播激进言论，煽动暴力行为，显然已将仇恨体现在日常的社会对话和冲突中，加剧美国内部的分裂，进一步引发暴力风险。

根据非政府组织反暴力计划的数据，在2022年一年内，美国出现超过1200起与政治相关的暴力威胁，显示政党斗争导致分裂与仇恨的蔓延与深化。社交媒体的普及和滥用，使得这些情绪迅速而广泛地蔓延，许多网民利用平台发布煽动性言论，甚至鼓吹暴力行为。

美国两党政客与两群民众相互抨击，在政客煽惑之下，连选举的公信力也趋于崩解。《今日美国》引述国际组织世界正义工程的研究报告，指46%的共和党人和27%的民主党人分别表示，如果不是自家候选人获胜，则不接受选举结果。调查又发现，14%的共和党人和11%的民主党人说，如果选举不如预期，将“采取行动”。这显示选举公信力趋于崩解，民主政治面临危机，选后暴力冲突隐然待发。

特朗普至今仍说上次大选成果被“偷走”，共和党支持者七成相信这个说法。至于这次选举，他说只有证明“很公平”，才会接受败选结果。这个说法及一些极端支持者的态度，已为选后大规模纷争埋下火种。美国新闻网站Axios指出：“一场完美的风暴酝酿多年，极端的两极分化、拒绝选举落败、崇尚政治暴力和猖獗的虚假信息助长了这场风暴。11月大选势必带来一场风暴！”

美国民选制度公信力沦落至此，反映基本政治共识瓦解，政治互信严重流失。选举的公平遭受怀疑，两党候选人给国家开出的处方，尤其是经济发展与财政困绌的问题，皆不受经济学家认可，选民对政见是否为良方，甚至能否兑现及其后遗症都高度怀疑。候选人无法带给民众处理问题的信心，反而是他们的政见主张与互攻言论，曝现美国经济与财政问题日益深重，两党提不出有效对策，只会取悦选民或是饮鸩止渴而已。

特朗普重复强调，美国是一个正在衰落的国家，原因是几十年错误的思想和政策，特别是民主党误信全球化的左翼思想，牺牲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他认为应回归传统的孤立主义，透过高关税壁垒来重建美国制造业，同时对企业继续大幅减税。他反对许多因应气候变化的能源和汽车政策，强调加强边境管控，阻止非法越境的外国移民。至于国债高抬日益加速的问题，他略而不提，遑论对策，反而继续以大减税劫夺国库。

哈里斯所提对策截然不同，对于国债滚雪球般成长同样置若罔闻，甚且大开选举支票，势必让国库继续大失血。她的思想延续几十年来美国大政府自由主义的主张，认为应创造一个“机会经济”，投资于小企业、新家庭，帮助辛勤工作的人们降低生活费，四年内建造300万套房屋并提供部分头期款给需要者。专家估计，她所提政见造成的国库损失和特朗普提的差不多，约2万亿美元“而已”。两位候选人都是选票压倒一切，继续开支票，几近政策贿选，借以取得选民短暂的美好感觉，好大肆刮取选票。果若如此，无论谁当选，美国人民都将成输家。

两人的经济与社会政见截然不同，对外政策更是南辕北辙。一个倾向于国际主义者，一个基本是孤立主义者；美国民众爱哪一味，不仅是自家的小事，也是国际社会的大事。因为美国仍是牵一发而最能动全身的强国，两党与两人路向相反，反映美国外交政策的两党共识传统不复存在，对外政策极端分歧，未来走向取决于究竟谁当选，各国必须面对完全不同嘴脸的美国，难免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制订外交政策。

各国经济政策也将备受选举结果冲击。如果特朗普当选，对进口商品课征高关税，并将拜登政府的小院高墙变成大院高墙，产业政策也大幅调整，经济政策必须跟着大转弯。美国显已失去对外政策的稳定性与互惠性，造成各国与其相处之道无所适从，也将对美国的盟邦关系及世界霸权造成严重损害。美国这样反复不定，行径无法预测，如何能维系世界霸权地位不坠？

作者是台湾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