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人民自己必须对独裁统治的存在负责。有什么样的人民必然有什么样的统治者。查韦斯和马杜罗都是委内瑞拉人通过民主选举形式选出的领导人。

委内瑞拉是一个通往奴役之路的典型国家。判断这一事实的依据，是该国民众正在逃离这个国家。按照美国难民署的数据，从2014到2024年4月，有770多万委内瑞拉人离开自己的国家。这是拉丁美洲近代史上最大规模的民众外流，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众外流潮之一。其中650万委内瑞拉人被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国家接收。20%的委内瑞拉民众已去国，逃离速度是平均每天2000人。这是民众对专制独裁的无声抗议。

当一个国家的民众纷纷投奔他国的时候，表明对祖国丧失信心。当一个国家成为众多外国民众定居目的地的时候，这个国家即使不是最好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委内瑞拉民众抛弃自己祖国表明，民众正处在奴役的生活中，人性驱使逃离出国，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

由此可以解释，成千上万的外国人千里迢迢穿越巴拿马雨林，死里逃生越过美墨边境进入美国的原因。美国不是天堂，但至少让民众看到努力奋斗的希望。一个失败国家，民众看不到任何希望。

委内瑞拉曾经是富裕的国家。20世纪60年代，它生产全球10%以上的原油，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是邻国巴西和哥伦比亚的许多倍，与美国相差不远。委内瑞拉迫切希望实现多元化，不再只依赖石油，避免所谓的“资源诅咒”，即从石油等大宗商品赚取的收入，导致政府忽视经济其他生产性部分。但到了20世纪70年代，委内瑞拉乘着油价飙升的东风，又迎来一波经济繁荣；加上多年稳定的民主制度，委内瑞拉似乎是一个模范国家。

导致委内瑞拉走向奴役之路的原因归纳为两点：独裁者的统治和社会主义的乌托邦。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和他的继任者马杜罗都是独裁者。独裁者统治国家不一定导致经济恶化，当年的智利和韩国都有过独裁者统治的阶段，独裁者走市场经济道路也能把国家带入繁荣道路。1973年皮诺切特通过军事政变建立右翼军政府。他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导致智利经济快速发展。韩国的朴正熙通过军事政变上台，实施独裁统治。但朴正熙把发展经济当做头等大事，走市场经济道路。在他执政的1962年至1979年间，韩国年均GDP增速高达9.2%，人均GDP从1961年的82美元增加到1979年的1644美元，韩国从一个贫穷的农业国发展成为中等发达国家。

如果查韦斯和马杜罗走市场经济道路，委内瑞拉肯定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是查韦斯的“21世纪社会主义”一步步把国家带入困境。他实施的国有化、货币和价格管制以及不负责任的福利计划扩张，迎合民粹主义的乌托邦需求，但导致经济缺乏动力。社会主义经济所有的弊端都在委内瑞拉上演一遍。查韦斯从1999年上台执政，到2013年死于任上，整个国家逐步走向衰落。马杜罗继续独裁统治和走社会主义道路，终于把委内瑞拉人民推入无底深渊。

2018年，委内瑞拉通货膨胀率高达130,000%。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昔日的魏玛共和国和今日的津巴布韦。委内瑞拉老百姓宁愿把钱当厕纸用、也不去买厕纸，因为厕纸比钱贵多了。更糟的是，委内瑞拉的超级通胀持续长达四年之久，到2020年8月，通胀率下降至2000%多。这几乎是现代史上延续时间最长的超级通胀。2024年5月通胀率已降低至60%。从2013年到2019年，委内瑞拉的实际GDP缩水65%，几乎是过去半个世纪左右全球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唯一比它更严重的衰退是内战期间的利比里亚。

这些数字背后是无数人的悲惨命运，其中有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儿童，有不得不去购买臭肉的母亲，有因为停电而在停尸房慢慢腐烂的尸体，有翻山越岭到邻国乞讨的老人……

委内瑞拉的经济惨状是社会主义的典型表现，社会主义的非典型形态是引入市场经济。由此引出造成今天委内瑞拉困境的另一个原因是独裁统治。

独裁统治不仅是针对资本主义经济的必要手段，而且是阻止企图改变社会主义性质的必要手段。如果在民主国家，任何推行带有社会主义色彩的经济政策遭到失败，都存在着可以改变的可能。民主的选票可以改变政府和领导人。在独裁统治国家，不存在改变社会主义性质的弹性和纠错机制。独裁者维护社会主义的目的，是维护自身利益。

独裁统治之所以存在，是委内瑞拉左翼民粹主义提供土壤。委内瑞拉人民自己必须对独裁统治的存在负责。有什么样的人民必然有什么样的统治者。查维斯和马杜罗都是委内瑞拉人通过民主选举形式选出的领导人。　“21世纪社会主义”迎合左翼民粹主义的乌托邦情结。社会财富分布失衡，一直是拉美民粹主义盛行的主要原因。查韦斯和马杜罗将政治和社会精英等传统势力斥为“万恶之源”，宣称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拯救民族和造福大众。独裁者利用媒体给民众洗脑，委内瑞拉已经成为数码威权主义的典范。民智未开的民众自然会拥护独裁者。

今年7月，总统大选是委内瑞拉一次扭转命运的机会，独裁者和反对党候选人埃德蒙多·冈萨雷斯之间的较量，既取决于独裁者的舞弊和暴力手段，也取决于民众的选择。包括被洗脑的民众和军队，可以决定自己国家的命运。独裁者能够长期执政，既是人民容忍或接受的结果，也是人民受苦的原因。民众觉醒之时，才是国家希望之日。

作者是上海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