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内部烧起来了，对岸传来的暂止于鼓声。但赖清德的和平台独宣言，还是搅动了台海脆弱平衡。

台湾赖清德出乎意料地在就职典礼上，向全世界宣读“和平台独宣言”。

蔡英文的“四个坚持”以《中华民国宪法》为依据，已将“事实台独”推到极限，赖清德竟还能在不宣布法理台独情况下，挤出比蔡英文还更完整宣示“务实台独”的空隙。

他以《中华民国宪法》和国籍区隔两岸人民，强调“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再补上“无论是中华民国、中华民国台湾，或是台湾，皆是我们自己或国际友人称呼我们国家的名称，都一样响亮”，意思是改不改国号没关系，台湾与中华民国已合体。

赖清德的论述逻辑是，当台湾首位民选总统在1996年就职，就已对外传达“中华民国台湾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台湾独立已成既定事实。两岸打仗了吗？没有。所以，他要维持的是台湾“和平独立”现状，北京如果打破现状，就是麻烦制造者。

从李登辉1999年提出“特殊国与国关系”，到蔡英文的“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再到赖清德加强版互不隶属，由蔡英文起草的“两国论”历经25年跨度，完成从模糊走向清晰之路。

北京吞得下这口气吗？不可能。大陆政府也得向内部交代。台湾把“两国论”阐述得如此清晰，北京以毫不含糊的警告回应。

先是文攻。官媒配合官方口径，指赖清德独性前所未有，超越李登辉、陈水扁和蔡英文。再来武吓。解放军东部战区宣布在台湾周边军演，国台办表明军演剑指“台湾地区领导人”，指其“猖狂挑战一个中国原则，赤裸裸贩卖‘两国论’”。

解放军公布的锁台军演范围包括金门、马祖等离岛；第二天再发布南北包夹模拟动画影片，称演习为检验联合夺岛等能力。国民党国际部主任黄介正指出，军演没有包括澎湖、东沙群岛、太平岛等。仔细研读背后意涵，潜台词可能是若战争爆发，这三块才是真正目标。

大陆政府完成两岸统一大业的战略目标一直很清晰，战术则保持模糊，武统或和统不明确。赖清德两岸关系定位表面“蔡规赖随”，实已将蔡英文的战略模糊转为战略清晰，战术上则不清楚。

不过，他在演说中提到“世界的台湾”，既掌握半导体先进制程技术，又位居第一岛链战略位置，牵动世界地缘政治，也影响世界经济。言下之意，北京一旦拿下台湾，第一岛链将破口，重创美国的安全和利益，吁美国要保证台湾安全，勿让北京打破台湾“和平独立”现状。

华盛顿长期推行对台战略模糊政策，即不表明如何应对北京攻台，认为这能打造微妙平衡，让北京有所顾忌，也能遏制台湾宣布法理台独。近年来，美国政学界对放弃战略模糊的呼声渐长，主张明确承诺一旦北京攻台美国将介入，但也担忧这会激怒北京，对台湾更不利。

美国国安智库主席阿尔佩洛维奇，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务》杂志发表的文章，采用“台湾是新柏林”的概念。他说，肯尼迪政府在冷战时期不惜代价保卫西柏林，苏联才放弃对峙，如今美国也须采类似强力威慑策略，彻底打断北京攻台念头，中美关系才可能趋缓。

特朗普政府的白宫副国安顾问博明也支持对台战略清晰。他在5月初接受日媒采访时说，若特朗普11月胜选，应表明“不允许北京在西太平洋发动战争，包括入侵台湾”。

模糊可以创造回旋空间，从模糊走向清晰，往往就濒临摊牌时刻。若华盛顿、北京和台北都采战略清晰政策，中美距离摊牌还有多远？

解放军军演首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济南主持召开企业和专家座谈会，谈全面深化改革。同天，台股不跌反升。美国航母未见异动，第七舰队说，罗斯福号航母打击群持续进行“正常、安全和负责任的演习”。军演第二天，台湾立法院继续上演全武行，逾万人示威抗议蓝白力推立法院改革法案。

战火？内部烧起来了，对岸传来的暂止于鼓声。但赖清德的和平台独宣言，还是搅动台海脆弱平衡。

不论谁赢得美国总统选举，中美对如何共管台海危机未必有共识，未来四年必经风高浪急的考验，若能保持沟通就不至于翻船，毕竟双方都不会要为台湾打仗。就看台湾民意走向如何。赖清德若输掉2028年大选，“两岸同属一中”论述在台湾还能卷土重来；如果连做八年，“和平台独”现状将更深植于年轻世代脑中，即便政党轮替也难拔除。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新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