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不是全球变暖的退烧特效药，地球如今需要的是抗生素。我们需要每一个人拿出勇气和意愿，为我们的下一代做该做的事。不要把钱花在打仗上了。

今年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迈入第28个年头（COP28），近200个国家在大会开始第一天就对“气候损失和灾害专项基金”的启动达成一致，是今年的成就之一。不过，主要产油国沙特阿拉伯坚决反对世界逐步减少使用化石燃料，东道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趁大会之便与外国政府谈判油气交易，乃至今年有创纪录的8万4000人与会，让人感受不到国际社会要给地球开退烧特效药的急迫感。

回想1995年的COP1，只有4000人与会。一方面，COP看起来非常成功，吸引越来越多专家为气候危机寻医问药；另一方面，这其实也是一场游说大会。有非政府组织统计发现，多达2456名与会者或多或少与化石燃料有利益关系，他们打着应对气候变化的幌子，与决策者、商业领袖、科技企业家等觥筹交错。

过去20年，这些资本家和资本家代表累计参加了至少7200场各种气候会议，想方设法左右气候政策走向。

说来吊诡，资本主义是导致今天地球发高烧的罪魁祸首，人类却依然得仰仗资本主义解决它所制造的问题。

《京都议定书》为促进全球温室气体减排，制定了碳交易机制。这个制度旨在鼓励减排成本低的国家超额减排，然后将所获得的碳排放权卖给减排成本高的国家，帮助后者达到减排目标，前者又可以获得资金引进绿色能源与科技，造福社会。

要买卖碳排放权，首先必须知道碳值多少钱。碳是一种化学元素，是与我们最密切的物质：我们的身体由氧、碳、氢和氮构成，其中碳占了18.5%；我们呼吸会排出二氧化碳；结婚的男女都希望有钻石戒指，钻石是碳的一种；火力发电厂所燃烧的化石燃料是碳氢化合物，所以发电厂会排放二氧化碳。

钻石昂贵，巨型美钻更是价值连城。化石燃料有价，且会随供需变化，东道国阿联酋就是可以通过调整石油供应来操纵国际油价的少数几个主要产油国。

二氧化碳也有价。汽水制造商把二氧化碳充入甜饮中，制成可乐等汽水。在淘宝网搜一搜，一瓶10公升庄的食品级高纯度二氧化碳售价420元人民币（约80新元）。

然而，没有多少人确切知道，碳究竟值多少钱。

碳交易先行者认为，为碳制定价格，给企业添加环境成本，可以推动企业为降低成本而采取减碳措施。

不同国家的1公吨碳，价格从数美元到上百美元不等。世界银行指出，全球只有不到5%的碳处于合适的价格，能推动企业真正落实减碳。换句话说，市场上超过95%的碳太便宜，对企业和消费者来说不痛不痒。

《京都议定书》签订26年来，世界各国有的积极落实承诺，有的签了后来却退出，有的从大力支持变拒绝履行承诺，有的签了但不受条约所约束。总的来说，世界往前踏出一大步，却又倒退了一小步。

如今，越来越多国家实行碳交易，但只涵盖23%的碳排放，其余的仍是无代价的排放。燃烧化石燃料的碳排放量节节上升，今年全球碳排放量又将创历史新高。《巴黎协定》的目标是在2030年前把碳排放量减少45%，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以便将全球升温控制在1.5摄氏度以内，但按照目前的趋势，全球升温极有可能在2030年就超过1.5摄氏度。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COP28开幕式上指出，按各国目前的政策走向，世界实际上是朝升温3摄氏度的方向前进。

古特雷斯呼吁世界各国制定全面停用化石燃料的进程。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不是减少、不是减缓，而是逐步淘汰。”

然而，如前所述，沙特反对这么做，阿联酋还趁机推销油气，石油说客极尽所能左右政策走向。

资本主义信徒相信市场具有自我调节能力，只要把碳代价纳入成本方程式，市场会基于降低成本的需要而逐步减碳。事实上，资本主义缺乏自我调节能力。资本主义过去几十年不受制衡的发展，已经给世界经济与环境带来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危机，包括金融危机和贫富差距拉大，以及当前的气候危机。

资本逐利的本质，可以激发人类追求更多更好更完美的天性，但资本主义不是全球变暖的退烧特效药，它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但地球如今需要的是抗生素。我们需要每一个人拿出勇气和意愿，为我们的下一代做该做的事。不要把钱花在打仗上了。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