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科口口声声说作为印尼总统，要保持中立，谁也不偏袒，由人民决定谁当总统。他请三名正总统参选人到总统府进餐，给他们祝福。虽然他尽量表现出中立姿态，可是人们都认为他支持的是自己的儿子。

根据印度尼西亚选举委员会的决定，所有总统参选人必须在今年10月18日到25日之间登记正副总统参选人的名字。首先登记的是阿尼斯（54岁）和穆海敏（57岁）这个组合，由国家民主党（Nasdem）、公正繁荣党（PKS）和民族复兴党（PKB）联合提名；接着是甘查尔（55岁）和马福德（66岁）这一组，由印尼斗争派民主党以及其他两个政党联合提名。可是，第三个总统参选人普拉博沃（72岁），却迟迟没有推出副总统人选。分析家推测他有几个可能的搭档，即埃里克（国有企业部长）、吉布兰（梭罗市长、佐科长子）和科菲法（东爪哇省长）。直到10月21日，戈尔卡党才提名吉布兰（Gibran）为普拉博沃的搭档。这个搭配由四个大政党（包括大印尼运动党、戈尔卡党、民主党、国家使命党）以及五个小党支持。

虽然早有人猜测吉布兰会出来竞选副总统，可是，许多支持佐科的知名人士都半信半疑，因为这些人都认为，佐科很可能在最后一分钟阻止吉布兰，以便树立自己完美的形象。不过，事实证明，佐科并没有这样做，而且让吉布兰成为普拉博沃的搭配人选。本来是佐科宿敌的普拉博沃，如今成为竞选伙伴；许多佐科的支持者都不敢相信。

吉布兰的出现使2024年的印尼总统选举产生新变数。佐科阵营分裂，促使普拉博沃胜选的希望更大。然而，吉布兰的参选也产生政治道德问题。本来，在现有总统选举条例中，明文规定参加正副总统的人选必须在40岁或以上。可是，印尼团结党（PSI），即亲佐科的青年人政党，有意推出36岁的吉布兰成为副总统，所以呈文印尼宪法法院，将选举正副总统的年龄从40岁减少到35岁。这么一来，吉布兰就可参选。

虽然公民社会不赞同印尼宪法法院参与其事，但是，宪法法院首席大法官安瓦尔（Anwar Usman）——佐科总统的妹夫——却召开会议讨论此事。在他主持下，总统选举条文获得修改，即在40岁以上的印尼公民之外，加上“或者有地方政府经验者”，可以参加正副总统的选举。很明显，这是让吉布兰参选合法化的条文，他是梭罗市长，因此符合资格。宪法法院一公布这个新条文，民众哗然。许多知识分子，包括亲佐科和反佐科的有识之士，纷纷指控佐科政府向宪法法院施压，通过裙带关系，使吉布兰获得参选机会。

在多方压力下，宪法法院最后组成道德委员会，由荣誉理事长金利（Jimly Ashiddiqie）大法官主持，调查安瓦尔是否违法。经过审讯后，委员会发现安瓦尔与此案有利益冲突，违反现行条例，遭到罢免。但是，委员会没有将已通过的条例收回。换言之，吉布兰可以竞选副总统。

吉布兰对总统选举的影响

吉布兰的参选使印尼总统选举产生前所未有的挑战。反对和赞成的呼声相应而出。反对声不但出自反佐科的人士，也来自原来支持佐科的人士。这些声音指责佐科已经走向建立“佐科王朝”的行动，他利用自己的声望和权力，影响宪法法院修改正副总统限制岁数的条文，让儿子能竞选副总统，进一步为家族打造政治根基，成为寡头政治的一部分。他如此做违反了公平和民主原则，破坏自己打造的印尼民主制度，也危害了印尼民主生活的未来。

但是，拥护佐科的人则认为，佐科做法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在将近10年的总统岁月里，已经开始做了经济方面的建设，使印尼在经济上取得前所未有的发展。如果新总统放弃经济建设，也不再继续建新都，佐科的努力就可能毁于一旦。至于长子竞选副总统，这是吉布兰的政治权利。普拉博沃还公开说，“王朝家庭”（Keluarga Dynasty）从政没有问题。他说自己也是一个王朝家庭的成员，他要为“国家人民服务”这种意愿应该被接受，吉布兰也是如此，要给他为国家人民服务的机会。吉布兰的参选符合宪法，不过，普拉博沃避而不谈政治道德的问题。

印尼政党对于吉布兰参政没有反对声音。斗争派民主党是吉布兰当时所属政党，吉布兰与斗争派民主党的对手合作，显然违反党规，理应开除党籍，但是党主席美加华蒂和当议长的女儿布安却没有这样做。布安被问时说，吉布兰要与普拉博沃搭配时已经同她打了招呼。美加华蒂也开口批评宪法法院首席大法官滥用职权，赞扬金利大法官的勇气，将宪法法院首席大法官提控，审判结果宣布他有罪，必须下台。然而，美加华蒂没有要求宪法法院废除有关总统岁数的新条文。

为什么美加华蒂与布安愿意让斗争派民主党的吉布兰加入普拉博沃阵营，也没有与佐科闹翻？有些分析家认为，这是因为佐科目前的势力和影响力太大，如果撕破脸，会削弱斗争派民主党的力量。而且吉布兰不久也自动退党，低调处理党籍的事。不过，佐科与美加华蒂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

佐科如今已是政坛老手。他口口声声说作为印尼总统，要保持中立，谁也不偏袒，由人民决定谁当总统。当三组正副总统参选人正式登记后，佐科请三名正总统参选人到总统府进餐，给他们祝福。虽然他尽量表现出中立姿态，可是人们都认为他支持的是自己的儿子。

支持佐科的小政党印尼团结党，本来支持甘查尔，但由于遭到斗争派民主党的冷落，开始转向支持普拉博沃，只有少数成员还支持甘查尔。这个小党是由年轻知识分子和精英组成，主张自由民主，反对贪污腐败，可说是理想主义的小政党。这些政党领袖当时都支持雅加达首长钟万学和佐科。它在2019年首次参加议会选举，在省级选举中获得一些席位，进入地方议会，可是中央级的国会却没有该党代表，因为该党仅获得1.9%的全国选票。根据议会选举规定，只有获得4%全国选票的政党才可以进入国会。

这个年轻人的政党，如今已经发展为“成熟”的政党，以进入国会为最主要考量，因此它须要有号召力且有后盾的年轻人当主席。佐科幼子卡桑（Kaesang，28岁）加入两天后，就被选为该党主席。分析家认为，在佐科幼子的“领导”下，印尼团结党的选民会增加，极可能获得4%以上的全国选票，进入国会。

有了吉布兰的普拉博沃，获胜机会是否增高？吉布兰是否能吸引年轻选民的选票？或者是吉布兰的加入使普拉博沃原来的支持者离他远去？在最近印尼政治指南的民调中，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获得39.7%，甘查尔—马福德组合获得30%，阿尼斯—穆海敏组合获得24.4%。尚未决定者5.9%。可是，印尼政治图表则得出不同结果：甘—马组合获得36.8%，普—吉组合获得34.7%，阿—穆组合获得24.3%，尚未决定者4.3%。

近来在知识分子群中，反对佐科的声音开始响起，他们是否能够影响2024年2月14日的选情？这要看这种声音会维持多久，会不会形成政治势力。目前要预测谁会胜出，可能还是过早。

（作者是新加坡尤素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