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谈判桌好过上战场。学界和政界有越多人为“谈”发声，就越能拉长两岸维持现状的时间带。

进入10月，台海两岸各有“国庆”。

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庆生，10月10日轮到中华民国。前者诞生于1949年，后者成立于1912年，在1971年失去联合国席位。若展开政治谈判，争议之一必涉国号。

2001年，时任大陆政府总书记江泽民在北京接见台湾统派组织中国统一联盟成员，谈及两岸统一后的国号问题时说，各自可简称为“中国”。谈话刊于2001年12月号的台湾左派杂志《海峡评论》。

无独有偶，新加坡前外交部长杨荣文9月中以个人身份在台北演讲时预言：“未来不会有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没有一个中华民国，就只有中国，也是完全可能的”。

比国号更复杂的是两岸统一方案。杨荣文抛出两岸共组“一个中国人的邦联”构想。

“邦联”也非横空出世。两岸学界早有讨论。国民党籍前副总统连战早在2001年，便提出以邦联制作为未来两岸融合方向；民进党籍前副总统吕秀莲也主张两岸合组“中华邦联和民主太平洋国协”。

杨荣文没给邦联下定义，也不触碰两岸主权归属问题。他认为，两岸应保持模糊空间，不设先决条件，坐下来谈才能为未来开出一条路。

在政治学上，邦联成员大多具国家独立性，如解体前的苏联，由不同独立国家组成，各有各的国号和国旗，外交和国防均自主，司法有终审权，还可申请加入联合国。

邦联制作为两岸统合的最大障碍，无疑是北京不承认中华民国的存在。杨荣文从北京说“只要认同一中，什么都可以谈”，直接跳到“邦联可为导向统一的模式”，逻辑跳跃非常大。连蓝营重量级人物、台湾前总统马英九都当场直问：“你有跟北京提过吗？”

台湾外交部和中国大陆国台办都没有回应邦联说。台湾外交部呼吁杨荣文不要沦为“中国的传声筒”。国台办发言人针对杨荣文的“台湾是棋子说”和美国企业家马斯克的“美国阻止统一说”回应称：“一个中国原则是国际社会普遍共识。中国人民反对台独分裂活动、争取完成国家统一的正义事业，日益得到国际社会广泛理解和支持”。

一时间，杨荣文抛出的两岸和平解决方案，在两岸红蓝绿三阵营中似乎都不受落。

或许是因大三角（美国、中国大陆、台湾）关系和小三角（中国政府、国民党、民进党）关系虽不时激荡，却仍未把两岸关系撞出维持现状的界线，所以各方当下都没有为避战而迫切须检视邦联制的压力。

邦联再被抛出，让人重新审视几个绕不开的问题。大陆政府有没有可能承认中华民国主权，与台北组成平起平坐的“兄弟之邦”？国民党是否愿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主权？民进党是否愿承认两岸同属一中？

上述问题的答案均为否。除非形势改变，中美实力消长导致两岸其中一方须让步或双方各有退让，否则邦联制缺乏实际可操作的条件。

杨荣文此时提邦联，思路背后清晰可见新加坡人再熟悉不过的务实主义精神。他预判，中美实力对比将逐步有利中国，两岸分离现状不可持续，台湾越早与大陆谈判，越能为自己争取好的结果。

新加坡在李光耀主导下长期奉行务实主义，有利于国家解决生存与发展问题。在高度民主化甚至分化的台湾，这一套思维或许水土不服。

剥开邦联和棋子等外衣，杨荣文演讲内容的关键词是“谈”，上谈判桌好过上战场，动机是良善的。学界和政界有越多人为“谈”发声，就越能拉长两岸维持现状的时间带。特别是台湾在不到四个月就要举行总统大选，除非国民党和民众党成功整合，或投票前发生类似“两颗子弹”的突发事故，民进党参选人赖清德大概胜券在握。

台湾新总统明年5月20日就职前后，大陆解放军军机“扰台”频率料将大增，两岸紧张局势届时势必升高。在中美竞争持续加剧的大背景下，两国实力消长所牵动的两岸关系走向更难预测。因此，任何向两岸劝和的努力就显得格外重要。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组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