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方酣，在战事中异军突起的瓦格纳雇佣兵组织上周末（6月24日）却突起兵变，举世震惊。但声称要打到莫斯科的瓦格纳首脑普里戈任（Prigozhin）虎头蛇尾，一天之内就打退堂鼓。据称是白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居中调解。这件大事当然不可能就此了结，会出现什么后续发展，仍须继续关注。

无论如何，遭信赖的人背后捅刀，应是俄罗斯总统普京执政以来所经历的最凶险一刻。对乌克兰、美国和北约而言，则是求之不得的快事。普里戈任其实已折腾了好几个月，公开向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和军方高层开火，指他们没有给他足够的弹药，甚至杀害其战斗人员；但没人想到他竟敢矜功自大，太岁头上动土，尽管他一路来颇受普京宠信。普里戈任有个绰号：“普京的厨师”，因为他旗下的餐饮公司为克林姆林宫提供服务。

俄国防部6月10日宣布防长签署的命令，规定志愿部队在今年7月1日之前，须与国防部签署合同，使这些志愿部队获得必要的法律地位。俄国防部决定收编这些散兵游勇，凸显个中矛盾不小。对此，自恃战功赫赫的普里戈任心有不甘，因此在限期前夕耍狠，但看来大势已去，从此无法再拥兵自重了。

对普京而言，这肯定是个重大打击。但考虑到前线战情，只好隐忍不发，放普里戈任一条生路，免去一场内战。如此一来，不免威权受创。其次，能收编瓦格纳多少残部仍未可知。有些西方报道说，瓦格纳的兵员一度膨胀到5万人，但在战场上已牺牲大半。

雇佣军在乌克兰境内攻城略地，表现骁勇，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富有战斗经验的退役军人，另外则是从监牢里招募签下生死状的大批囚犯，他们只要拼命在乌克兰战场上打上六个月，就可赦免无罪。这些人为钱和为命而战，并非纯为保家卫国。

普京过去充分利用这些雇佣军，以减少正规军的伤亡。虽然俄国有兵役制，但征召的义务兵只服役一年，而且不能出国作战，只有合同制军人能被派到境外前线。于是，雇佣兵或所谓的私人军事公司如瓦格纳就派上了用场，但他们不完全受军方指挥，因此产生诸多矛盾。所以，俄国防部才会想到收编他们，以绝后患。至于此举会如何影响俄方接下来的布局和俄乌战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瓦格纳集团刚于去年11月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设立新总部，可见普里戈任雄心勃勃，想借战争大干一场，不料棋差一着，前功尽弃。瓦格纳进入公众视野要追溯到2014年。那一年，瓦格纳支持乌克兰东部的亲俄势力，并参与俄罗斯侵占克里米亚的行动。

西方媒体报道称，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瓦格纳已在乌克兰东南部、叙利亚、利比亚、苏丹、中非共和国、马里和莫桑比克开展业务。瓦格纳集团和其他雇佣兵组织在传统的俄罗斯正规军指挥结构之外冒起，其实早已引起一些西方外交官注意，认为这些团体有朝一日可能对俄罗斯的稳定构成威胁，真是不幸言中。

瓦格纳此前的成功，一度让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羡慕不已。路透社今年2月间报道，卡德罗夫通过社交媒体平台说，鉴于瓦格纳集团在乌克兰战场上取得的成功，他计划在完成国家服务生涯后也成立一家私人军事公司。卡德罗夫周日在平台上写道：“现在可以说，瓦格纳已经无可争议地证明了在军事方面的有效性……毫无疑问，这种专业单位是必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计划在完成我的国家服务生涯后，为我们亲爱的兄弟普里戈任提供竞争，并设立一家私人军事公司。我想我一定会成功的。”

卡德罗夫是普京的另一忠诚支持者，又是一生戎马的沙场老将；车臣也有部队在战场上为普京效命，他想到做雇佣兵生意也不奇怪。虽然俄国实行新法，所有非正规军都须与国防部签合同，隶属政府管辖，瓦格纳的历史已难重演，但雇佣兵在世界各地还是有广大的市场。

美国的黑水公司（Blackwater）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家成立于1997年的公司，开始时只是提供一些保安训练和后勤装备服务，现在已发展成为美国主要的军事承包商，生意火爆。2001年九一一恐怖袭击后，美国展开反恐战争，大肆起用军事承包商和雇佣兵，以弥补正规军人力的不足，诸如黑水公司之类的国防承包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一般而言，雇佣兵的主要用途是对外，这对喜欢军事干预外国事务或纷争的大国来说特别好用。以前大英帝国就用了很多辜加兵。美俄在非洲、中东等地博弈，参与这些地方的内战，插手各地武装冲突，雇佣兵也大行其道，成了现代大国打代理人战争的一大特色。

联合国的《反对招募、使用、资助和训练雇佣军国际公约》在2001年生效，但至今签字的国家不过46个。这反映绝大多数国家都不愿意放弃使用雇佣兵。在这纷纷扰扰和贫富极度不均的世界里，有许多人活着根本看不到出路，反正烂命一条，便投身于各个私营军事保安公司，当起亡命的雇佣兵，拿人钱财，为人卖命。雇佣军没有法律地位，因此也不享有战俘待遇，上战场就只能搏命。但为钱卖命和保家卫国，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对一个正常国家而言，保家卫国是公民的神圣义务，必须花钱请雇佣兵，那就有问题了。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