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战争胜败的根本因素已不是战线或者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升级战争的能力”。按照战争规模和烈度，从低往高大体可以分为四个级别：武装冲突、局部战争、全面战争和最高级别的核战争。

朱明

俄罗斯总统普京在9月21日的电视讲话中，除“部分动员”和全力支持乌东四地区公投外，特别提及针对乌克兰扎波罗热核电站的恐怖主义袭击将被视为核讹诈，不排除使用核武器回应，以及北约决策中心在布鲁塞尔和伦敦直接指挥恐怖分子威胁俄罗斯主权、领土完整和公民安全，声称“将使用一切可用的手段保护俄罗斯和我们的人民”。22日，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通过社交媒体表示，俄罗斯已宣布，包括战略核武器和新型武器在内的任何俄罗斯武器，都可以用于防御新加入俄罗斯的领土。西方将这些话视为普京“公然发出核威胁”，受到强烈谴责，人们对乌克兰战争下一步走势的评估，不得不纳入核武器被动用的可能性。

政策基础：美国方面，特朗普时期出台的《核威慑政策》将核武器用于慑止对美的核打击、慑止对美的非核攻击、保护盟友安全以及限制损伤，其中“限制损伤”概念，极大降低了核武器使用条件。在美国未受到核打击时，为了预防损失，美国也可能首先使用核武器。

俄罗斯方面的国家安全战略曾划定三条红线，即俄罗斯及盟友遭到核打击、俄遭到弹道导弹打击、俄重要领导人或战略设施遭到打击。但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俄总统发言人解释俄动用核武器的条件，即“对本国造成生存威胁”，或触及国家安全红线，俄会在第一时间考虑使用核武器。

和美国一样，这都是有意以一定的战略模糊以保持威慑力和战略灵活性，同时两国都不放弃核武器“先发制人”的权利。可以说在政策层面，美俄的底线都很低，突破核武器使用不存在政策障碍。

技术门槛：核武器不仅是战略核导弹，美俄都保有大量低至几十吨至1000吨DND当量的战术核武器（俄罗斯约1800枚）。前者威力过大，容易导致误判和同归于尽；后者威力有限、可控，使用门槛低，使用场景多元，未必会导致不可控的后果，越来越接近一个超级常规炸弹，故而使用灵活性很高。

现实需要：俄乌战争以来，西方站在“政治正确”立场，一边极限制裁俄罗斯，同时大力支持乌克兰抗战，提供的武器和情报支持也在不断升级。俄罗斯受制于不能总动员和低下的军事效率，陷入消耗战和持久战的被动局面；在近日宣布了“局部动员”后，战争已经从俄罗斯开始时希望的局部冲突，到乌克兰的全面战争动员，再到俄罗斯跟进升级为全面战争的博弈态势。俄罗斯已经不能接受出现军事失败和政治失败的最坏情况。北约升级介入，和丧失克里米亚及顿巴斯在内的新增领土，两者都会触发俄罗斯使用核武器的条件——“对本国造成生存威胁”，或者“触及国家安全红线”。

决定战争胜败的根本因素已不是战线或者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升级战争的能力”。按照战争规模和烈度，从低往高大体可以分为四个级别：武装冲突、局部战争、全面战争和最高级别的核战争。

最终能不能赢得一场战争，不是当前战场的较量，而是一方如果在当前级别的战争中赢不了，还有没有能力将战争提升一个级别。只有在双方都无法再往上提升战争等级时，当前战场的胜负才是决定性的。

这就意味着，如果武装冲突赢不了就升级为局部战争；如果局部战争再赢不了，就升级为全面战争；如果全面战争还赢不了，就开始对非核武器拥有国使用战术核武器；如果后者无法继续升级，前者就可以锁定最终的胜利。在赌博或者博弈理论中，这是常见的情况。

押了多大的筹码就要追求多大的收益，如今俄罗斯既然已经加注，俄乌双方只有不死不休地战斗到底。北约跟进加大介入或直接下场子，都意味着力量失衡下的俄罗斯有极大可能使用战术核武器。这是人类的“囚徒困境”，西方与俄罗斯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道义频道上，各自主张、维护它们自己的正义。这样的对抗走向极限就是你死我活。世界正面临空前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作者是中国西藏民族大学

西藏治理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