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明报社评
过去10日,美国总统拜登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先后到访中东。拜登访问了以色列、巴勒斯坦和沙特三国,并在沙特吉达召开了有海湾六国加埃及、伊拉克、约旦的中东九国峰会,但此行的主要目的,如游说石油增产、拉拢沙特阿拉伯与以色列改善关系以及组织针对伊朗的“中东版北约”等,却一无所获。普京到德黑兰出席俄罗斯、伊朗、土耳其三国峰会,意在受国际孤立之际抱团取暖,但也只能做配合地区国家平衡美国压力的角色,无法主导议题。随着美国过去多年在当地的战略收缩,以色列、伊朗、沙特、土耳其等地区大国自主性逐渐加强,面对美俄等强权日趋自信,中东的地缘格局呈现新的变化,局势表面平静,实则波谲云诡。
冷战时代,中东曾是美苏两大集团角逐的焦点地区。苏联解体后,美国一强独大,一度主导中东事务。阿拉伯之春后,特别是世界“新能源”之风严重冲击中东的地区大国,加之美国战略重点转移,中东渐成战略弃子。俄乌战争爆发后,中东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再度引起美国重视。惟世局丕变,特朗普抛弃库尔德盟友的无情无义、拜登在阿富汗撤军的仓皇失措,都令美国国力的衰弱暴露无遗,中东各国也不再唯美国马首是瞻。
拜登在此次上任后的首度中东之行中,彷彿拿错“沙漠枭雄”(Lawrence of Arabia)年代的旧剧本,因而屡屡踢到铁板。例如,在以巴冲突问题上,他既不愿纠正特朗普时代偏袒以方的错误,又奢谈支持“两国方案”,结果他还未回国,以巴就在加沙地带开火冲突;他一路渲染“伊朗威胁”,力图在吉达峰会打造针对德黑兰的“中东版北约”,却遭与会各国冷待,阿联酋更宣布将向伊朗重派大使;他极力拉拢沙特阿拉伯与以色列改善关系,却遭沙特公开泼冷水,表明无意与以建交;他力促沙特等国增产石油,却被告知须在包括俄罗斯在内的石油输出国组织及其伙伴国(OPEC+)框架内磋商。他走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即与普京电话商讨;而他在沙特期间,与被指要对杀害前《华邮》记者卡舒吉负责的穆罕默德碰拳致意,被指在人权领域妥协退步,引发舆论恶评如潮……
拜登在中东特别强调,美国不会离开中东,“不会让中国、俄国或伊朗乘虚而入”,但沙特外交国务大臣朱拜尔(Adel al-Jubair)却表示,该国政策是与各国建立沟通桥梁并打交道,中国是沙特重要贸易伙伴、能源市场及投资者,在中美两国之间,并非相互排斥。
普京到访德黑兰,是俄乌战争爆发后他第二次出国访问,也是开战以来首次到访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以外的地区,目的当然是突破美欧的外交封锁。俄伊土三国峰会,公开的主题是商讨叙利亚局势,但实际各有所需,抱团取暖。
俄罗斯和伊朗同遭美国制裁,经济遭遇困境,两国能源企业此次签署总额约400亿美元协议,还商定将在双边交易中逐步弃用美元。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是普京开战后会见的首名北约国家元首。土耳其未跟随西方对俄制裁,还在瑞典、芬兰加入北约议题上扮演“搅局”角色。作为回报,普京把与乌克兰谈判和允许乌海路出口粮食协议的“大礼”送给土方,变相提升埃尔多安的国际形象。两人在德黑兰会面时,普京一反常态地“恭候”埃尔多安一分钟,给足对方面子。俄方是用土耳其来牵制西方,而土方则是打俄罗斯牌,来向美国和欧盟叫价。埃尔多安更以土方展开反恐战争为由,呼吁美国离开叙利亚幼发拉底河(Euphrates)以东地区。俄伊土峰会的主题,似是联手把美国从叙利亚和伊拉克赶走,只是此次俄罗斯是配角,伊朗、土耳其才是主角。
美俄影响力的减弱,地区大国战略自主和话语权的提升,并不意味中东局势更加安全。全球粮食、能源危机,对区内多国稳定的冲击也不可低估。虽然各国对经济议题的关注度提升,但几个热点火药桶引爆机会仍高。在叙利亚,美俄伊土四方都有驻军,以色列也不时发动导弹和空中袭击;随着伊朗核技术提升,以色列一直惴惴不安,虽然美国向以色列保证不会让伊朗取得核武,但以国看守政府总理拉皮德再次重申,外交和谈判有所不足的时候,动武必须是一个选项;以巴冲突仍时断时续;也门的停火协议虽已达成,但落实机制仍然脆弱。
在地缘政治格局被地区大国重塑的形势下,成功的中东外交必须能积极回应区内国家发展经济的诉求,这方面美俄都力有未逮。近年一些中东国家提出“向东看”,加强对华交往,虽与“一带一路”倡议契合,但大多只是他们推行多元平衡外交的需要,中国必须保持头脑冷静和战略定力,不能对此有过多的幻想,进入中东须戒慎恐惧,避免落入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舆论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