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面对持续多年的多边困局,主要发达经济体在自由贸易方面的努力并未停止,而是更多地通过多边层面之外的谈判进行推动。特别是美国,10年来一直致力于引领全球贸易体系的变革。从奥巴马到特朗普,一脉相承的是抛开多边体系另起炉灶,但具体做法又有明显不同。奥巴马政府重视区域层面,因此有了TPP和TTIP的所谓“两洋战略”;而特朗普的贸易团队则侧重双边层面,通过实施“双边战略”力求在一对一的谈判中发挥优势,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对于贸易摩擦和分歧,前者主要还是在多边规则框架内解决问题,后者则奉行单边主义,强调“美国优先”,挑战原有制度安排,不惜大打贸易战。
美国现在的四面出击并非意味着多方数敌。在对中国坚持强硬立场的同时,美国选择了与欧盟和解。奥巴马时代推出的TTIP因为涵盖了贸易和投资,不可避免地面临投资争端解决机制这一棘手问题,因而使谈判陷入僵局。而现在的方向更加专注,相对较容易取得突破。美日之间尚处于美国退出TPP后的“修复期”,但在欧日协定达成后,美国已向日本抛出了自贸谈判的“橄榄枝”。
如果主要发达经济体之间的自贸安排破局,多边贸易体系将进一步边缘化,其对中国外向型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也将大打折扣。
另外,发达经济体试图引领的WTO规则改革专注于产业补贴和国有企业等问题,这对中国亦非好消息。无论对于长远自贸战略的制定,还是短期贸易战的应对,这两方面的影响都值得中国重视。
贸易和解之道:美国见好就收,中国以退为进?
在全球体系和双边关系的变局中探索中美经济之间的“新均衡”,就经贸谈经贸是比较理想的场景。然而,这难免面临干扰:其一、非经济问题可能干扰经济逻辑,如美国中期选举的影响;其二、短期利益考量可能干扰长期战略思考,如对贸易战直接影响的简单化估算和战略性低估;其三、道德制高点的优势可能干扰达成妥协的意愿,这在内部沟通较之外部交流中更容易表现出来。
探索两国经济“新均衡”和贸易和解之道,中国和美国都必须面对双方的立场差异。特朗普及其国际经济团队在理念上强调所谓“自由而公平的贸易”,政策层面则强调双边谈判,并设定了零关税、零非关税贸易壁垒、零补贴的“三零”目标。针对中国,他们关注所谓“不公平的贸易优势”;在近期磋商的新闻简报上,美方还特别强调了“公平、平衡、互惠”的经济关系。
反观中国,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可预见的、有利于经济长期发展的贸易安排,而这既需要开放的外部市场,也离不开公平的经贸规则。
客观地讲,美国要的“公平”和中国要的“发展”其实并不矛盾,而市场经济和自由贸易也同为两国所认可,因而双方应该可以找到足够的交集以达成共识。
关键问题是如何对“现状”作出两方都认可的必要改变。美方是主动的一方,因此其诉求是影响谈判结果最重要的因素。5月份首轮谈判美方开出的要求清单是否会调整仍有待观察,哪些是决定性内容也需要分析。但在此“非和即战”的关键时刻,美方应见好就收,确定现实可行的谈判诉求。可能列在清单上的要求很多,例如取消产业补贴、削减过剩产能、停止所谓“强制技术转让”、向美国企业开放市场、增加自美进口、避免人民币汇率贬值等。这
些要求中,有的是中国可以接受乃至乐意为之的,如去工业产能、稳定人民币汇率等;有的方向一致,双方分歧在于程度和节奏,如增加进口、降低关税、开放金融市场等;还有一些问题双方的观点背道而驰,如产业政策、国有企业、云计算市场开放等。谈判难点显然在后两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