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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创作可以成为一种解脱,从这一点来看,很难想象有比死囚更渴望解脱的人。对于被判死刑的囚犯来说,艺术为其提供了一种自我定义的渠道,使之可以向更多的人宣示自己的存在,不仅空间上不再局限于狭小的牢房,时间上也可以延续到他们离开人世的若干年后。
在被执行死刑约2年后,马玉朗苏库马朗(Myurun Sukumaran)的家乡澳大利亚悉尼以他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名为《天堂里的另一天》(Another Day in Paradise)的画展。苏库马朗的绘画作品以肖像为主,都是他利用在巴厘岛Keroboken监狱里的最后时光创作的。他在2005年因为走私毒品被捕后便被关押于此,而那个毒品走私团伙后来也被称作"巴厘岛九人帮"。
Image copyright Alamy Image caption 马玉朗苏库马朗2005年作为"巴厘岛九人帮"的成员被捕——他被判有罪,并被执行死刑监狱与创造力之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写作历来都是囚犯首选的创作方式,因为只需要很少的资源便可实现,作品也很容易隐藏,甚至偷偷送出监狱。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Aleksandr Solzhenitsyn)就曾在前苏联的劳改营创作完成了《古拉格半岛》(The Gulag Archipelago)。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也是在阿拉巴马遭到囚禁时写下了《伯明翰狱中来信》(Letter from Birmingham Jail)。而作为艺术形式与时俱进的标志,美国说唱歌手古奇玛尼(Gucci Mane)甚至在监狱服刑期间用手机录制了自己2010年的专辑《Burrprint 2》中的一些内容。
在美国、欧洲和澳大利亚的监狱里,已经有更多的囚犯可以享受视觉艺术的培训和资源。事实证明,这些项目对囚犯的短期和长期行为产生了积极影响——尽管他们获得的资源往往非常稀缺。而在无法获得绘画资源时,他们还会想出许多颇具新意的方式,使用碎糖和速溶咖啡进行绘画。
表达自我刑事司法系统不够人性化,法院和媒体的描述往往与囚犯对其行为和身份的认知并不一致。艺术则提供一种矫正渠道。玛格特拉文斯克罗夫特(Margot Ravenscroft)是Amicus的负责人,这家组织专门促进公平审判,并参与探讨与美国的死刑有关的其他法律问题。她的组织经常收到死刑犯发来的艺术作品。她表示,艺术创作是他们在监狱中表达自我的唯一方式。
Image copyright Brenton McGauchie Image caption 苏库马朗的作品以自画像为主,让人感受到遭到长期囚禁后的内心感受"通常而言,囚禁的过程会剥夺你作为人类的身份,这一点在死刑犯身上体现得更为极端。"拉文斯克罗夫特说,"艺术表达可以补偿非人待遇,重新为你赋予人和社会成员的身份。"
马玉朗苏库马朗的自画像就是这种效果。通过这些画,他向我们展示了"马玉"(Myu)这样一个真诚的年轻人,这与2006年被判死刑当天冲向摄影师的那个吓人的武术家大相径庭。"马玉朗让我们看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苏库马朗的导师、屡获大奖的澳大利亚画家本奎尔蒂(Ben Quilty)说,他那些备受赞誉的作品对阳刚之气和自我身份展开了无情的拷问。
苏库马朗2013年与奎尔蒂取得联系,希望向其寻求绘画技巧方面的建议。奎尔蒂被苏库马朗的好奇心和专注力感动,因而成为了他的导师,并最终在苏库马朗最后4年的监狱生活中与之成为亲密朋友。
奎尔蒂表示,真正的马玉朗为人谦虚,善于思考,对艺术无比热爱。正是这份热爱让苏库马朗的作品受到人们的认可,不再介意它的作者究竟是谁。"他的使命是寻找呼唤。"奎尔蒂说,"我认为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刻都背负着对家人的愧疚。寻找呼唤让他有机会令自己的家人感到骄傲。"
奎尔蒂认为,苏库马朗还受到了所谓的"强烈的男性欲望"的驱动,希望留下自己的印记。"马玉朗非常明白,他创作的一系列作品不会受制于自己的肉身。他身赴刑场时也明白,自己可以创造一种视觉语言,抗议死刑这种存在于世界各地的野蛮行为。"
穿透铁栏美国的死刑犯往往会孤独地生活多年,而他们的艺术作品也变成了一条通向外部世界的救生索。多数来自死囚牢房的艺术作品都会展示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作品中的动物、风景和宽敞而开放的空间,使之得以缓解单独囚禁产生的孤寂——多数死刑犯每天都有23小时被囚禁在死囚牢房里。
Image copyright Kenneth Reams Image caption 肯尼斯雷穆斯(Kenneth Reams)从1993年起就被囚禁在阿肯萨斯的监狱里,多数时间都在死囚牢房中——他的艺术作品对死刑制度提出了直接挑战但有些突破性的艺术作品却采取了相反的方式,对艺术家本身所面临的境况和偏见展开了正面抨击。艺术与现实往往如影随形,而死囚的艺术作品自然会涉及敏感的社会政治问题。
肯尼斯雷穆斯目前正在阿肯萨斯的监狱里等待死刑,原因是他参与了盖里特纳(Gary Turner)1993年遭到射杀一案——尽管当时18岁的雷穆斯无疑并非该案的枪手。在死囚牢房里度过的23年间,雷穆斯成了一位多产的画家和诗人。他的每件作品都会针对具体的死刑问题或案件。他在许多绘画作品中呈现了监狱里粗壮的铁栏、绳索、子弹和电椅。
Image copyright Kenneth Reams Image caption 雷穆斯以非常抽象的方式抨击死刑,其中包括一幅名为《长路漫漫》(The Long Mile)的作品2014年11月,雷穆斯写信给自己的支持者说,他希望将艺术作为一种手段来教育社会,让美国人"以新的方式"了解死刑。"我几乎每天24小时都被关在一间小牢房里,而我这个小盒子外面就有一个偌大的世界。"他写道,"尽管如此,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仍然可以在这个小盒子里影响世界。"
时间流逝在悉尼的苏库马朗作品展上,一组名为《72小时》(72 Hours)的作品集占据了画廊的一整面墙。
在苏库马朗被印尼囚禁的10年间,他的所有希望都一一幻灭。2015年3月5日,苏库马朗从Kerobokan监狱转移到Nusa Kambangan,也就是"死刑岛"。2015年4月25日,印尼政府向苏库马朗下达72小时行刑通知。他愤怒地绘制了这些画,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