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元旦恐怖袭击，令美国人在阴影中迈入2025年。执法机构担心恐怖组织会借此鼓动支持者发动更多袭击，呼吁各机构保持警惕，但随着极端主义借助互联网快速广泛传播，防范工作越来越困难。

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于元旦发生的恐怖袭击造成15人死亡。这起事件反映了长期以来激进主义者独狼式袭击的威胁，人们也愈发担心来自恐怖组织的更大威胁已在酝酿中。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院长、反恐专家古玛教授（Kumar Ramakrishna）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指出，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一直呼吁那些接受暴力极端主义思想的自我激化独行者，以车辆撞击人群或持刀袭击。

古玛说：“这些组织认为，这类独行者袭击不需要太多专门的训练以及武器和炸弹制造知识。从某种意义上，任何人都可以发动此类袭击。”

虽然官员声称已击败伊国组织，但近年有更多袭击事件受它启发，研究人员对它在叙利亚卷土重来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戈林（Devorah Margolin）告诉美国媒体，自恐怖组织卡伊达（Al-Qaeda）发动九一一袭击以来，反恐工作变得更加复杂。伊国组织在中东虽然已无地盘，但仍然通过非洲萨赫勒地区（Sahel）和在阿富汗的细胞组织发挥影响力，在全球各地收获支持者。

马戈林说：“（在美国）因与伊国组织相关罪行而被提控的人，大多数为本土人，在美国出生或为美国永久居民。”

1月1日凌晨3时15分左右，在新奥尔良闹区波旁街开车撞击人群的42岁陆军老兵沙姆苏德丁·贾巴尔(Shamsud-Din Jabbar），正是受伊国组织鼓动单独袭击的美国人。

通过互联网激化支持者 “无领袖圣战”威胁更大

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反恐项目研究员波利梅罗普洛斯（Marc Polymeropoulos）在评论文章中分析，独狼比恐怖分子团伙危险得多。若有团伙，执法人员有可能拦截到袭击者与组织之间的联络信息，他们人越多，露馅的可能性就越大。

曾任职中央情报局26年的波利梅罗普洛斯说，独狼式的开车袭击行为对过去行之有效的传统侦查、捣毁、威慑反恐模式构成巨大挑战。

大西洋理事会反恐项目专家科斯格罗夫（Danielle Cosgrove）发文指出，此次袭击显示伊国组织从现实转向数码领域建立哈里发国（Caliphate）给全球带来不断演变的威胁，使得发现和打击独狼变得更加困难。

2019年败在联军手里后，伊国组织靠着难民人口流动和边界争端等局势驱动，迅速发展，拉拢对现状不满者，共同致力于建立由哈里发（即回教国家统治者）统治的伊斯兰教法国家。

科斯格罗夫任教于斯坦福大学。她认为，美国的反击战略必须大规模和快速发展。决策者必须果断采取行动，破坏虚拟哈里发国将商业技术武器化的能力，并保护社区免受未来袭击。

曾在美军服役的开源情报分析师塔迪奇（Morgan Tadych）也对极端主义的在线传播感到不安。她在大西洋理事会网站发表评论指出，新奥尔良案的行凶者和去年底被美国与加拿大逮捕、计划发动恐怖袭击的嫌犯有着令人震惊的共同点。

去年10月，美国提控一名计划以伊国组织名义，在美国选举日发动恐怖袭击的阿富汗男子；另一名多伦多居民则在聊天群组中扬言要到纽约击杀正统犹太人，于去年9月在加拿大被捕。

三起案件中，涉案男子都对生活不满，并开始接触与伊国组织相关的网红和网站。

塔迪奇认为，美国必须监控网络空间，设法阻止人们受网络信息鼓动而激进化。

美国退役陆军特种部队军官尼尔森（Mike Nelson）将这些独狼行动形容为“无领袖的圣战”。他在评论文章中说，新奥尔良的独狼袭击正是卡伊达战略师阿布·穆萨布·苏里（Abu Musab al-Suri）“无领袖圣战”概念的体现，即由遍布世界各地的圣战者主动袭击敌人。

尼尔森写道：“这类袭击可能是最难预防的，因为没有组织让调查人员渗透，没有特殊物件或爆炸物引起注意，而袭击者贾巴尔又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公民，没有入境审查程序把他挡在境外。”

尼尔森并不认为这次袭击意味着伊国组织重新崛起，但他警告，还有很多人会轻易受到这种极端主义的影响。美国因此必须对各种形式的极端主义保持警惕，不单是武装组织的威胁，也应留意极端主义思想在网络的散播。

疫后大型活动增多 户外人群成恐袭潜在目标

开车无差别地撞击人群者并不都是因意识形态而犯案。1973年，最早的一起案例中，一名22岁的捷克斯洛伐克女子为宣泄她对社会的不满，开车撞死八个人。近年在不同的国家，也有因生活失意，或因婚姻破裂而开车撞人的案例。

据圣何塞州立大学米内塔交通研究所（Mineta Transportation Institute）分析，恐怖组织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才开始使用冲撞袭击。1963年至2019年年中发生的184起车辆冲撞袭击事件，多数发生在以色列和约旦河西岸。

极端组织鼓动 开车撞人发动袭击

以车为武器不但容易取得，且所费低廉。2010年，卡伊达在自家杂志《启发》上发表文章，鼓励支持者使用车辆“碾碎真主的敌人”。但直到2014年，恐怖分子才开始普遍采用这个手段，伊国组织当时公开号召支持者以车为工具发动袭击。

美国联邦调查局在新奥尔良案后发表评估报告说，没有迹象表明伊国组织是幕后元凶，但它将尽其所能鼓动更多暴力事件。

评估称，这是2001年的九一一事件以来，美国本土遇难人数第二多，并且与外国恐怖组织有关的攻击。“波旁街袭击事件凸显暴力极端分子继续将人口稠密的步行街、游行、群众集会和街道沿线的其他户外活动视为易于得手的可趁目标，尤其是在节假日期间。”

国土安全部和联邦调查局上周也发布公告，警告1万8000个联邦、州和地方执法机构警惕“可能受到此次袭击和全球其他近期致命车辆冲撞事件鼓动而进行的模仿或报复袭击”。公告指出，以车撞人对恐怖分子具吸引力，因为“车辆易于获得，而且发动袭击所需的技能门槛较低”。

在2019年发表于《英国犯罪学期刊》上的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米勒（Vincent Miller）和海沃德（Keith Hayward）写道，车辆冲撞袭击让边缘行动者有能力袭击市中心的核心地带，并在社会中散播恐惧。

在九一一袭击事件后，机场等主要设施的保安更为严密，袭击者开始使用车辆袭击街道人群等更容易受攻击的目标。专家指出，此类袭击近年有所增加的一个原因是冠病疫情防疫措施解除后，户外大型活动增多了。

曾经就车辆袭击发表研究报告的美国研究员豪瑟（Ryan Houser）告诉《今日美国》：“成功的袭击只须要有杀人的意愿，单人就能完成。”

“在后疫情时代，户外活动和聚会的日益盛行使大量的人因潜在的安全漏洞，面临成为车辆恐怖袭击受害者的风险。”

美国东北大学犯罪学、法律和公共政策教授福克斯（James Alan Fox）指出，大威力枪支在美国的普及度相对高，所以车辆撞击导致大规模伤亡的事件远不如枪击案多，不过车辆撞击“可能非常致命”。

《今日美国》引述福克斯说：“设置障碍物和封闭街道以保护人群免受车辆伤害会有所帮助，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可能并不实际。”

媒体揭新奥尔良防护工作不到位

随着车辆撞击人群案增加，各国政府纷纷在街道上设立立桩等障碍物，阻止车子撞入人群或建筑物。但最近发生的事件表明，彻底消除这一威胁非常困难。

2016年柏林圣诞市场遭遇卡车冲撞袭击后，德国开始加强圣诞市集周边的安保措施。然而，《纽约时报》引述奥地利克雷姆斯多瑙大学安全研究教授斯托克哈默（Nicolas Stockhammer）说：“这起事件的问题在于，行凶者使用了为救护车预留的车道……他从没有防护措施的一侧接近该区域。”

新奥尔良市在元旦袭击发生前已为波旁街安全立柱进行升级，但市警察首长柯克帕特里克（Anne Kirkpatrick）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行凶者绕过路障。

联邦安全事务专家早就主张地方政府采取多重措施来防止车辆冲撞，包括在道路和人行道上设置障碍物，以及竖立S形护栏来限制车辆速度。然而，据全国广播公司揭露，新奥尔良保护街道人群的工作做得不足。

新奥尔良市据说早在多年前就已拥有重700磅（近318公斤）的钢制防车护栏，但官方却没有在元旦当天，于欢庆人群聚集的地区设置护栏。

专门售卖防车护栏的“子午线快速防御小组”（Meridian Rapid Defense Group）首席执行员惠特福德（Peter Whitford）告诉全国广播公司，在2016年法国尼斯发生致命撞击事件、致86人死亡和434人受伤后，公司于2017年向新奥尔良市政府出售了48道用于阻拦车辆的“射手”护栏，但他不确定为什么市政府没有使用它们。

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的古玛教授认为，预防胜于治疗，应对车辆撞击威胁的方法有二。首先，人们应多留意身边的亲朋戚友是否有自我激进化的迹象，关注他们有没有在网上查阅或分享极端主义资料。及早发现能让这些人尽早接受辅导，包括接受适当的宗教指导，纠正极端分子把此类袭击称作是宗教义务的错误论述。

加强街道保护措施 提升民众反应能力

此外，掌握准确的情报非常重要。如果安全部门及时收到即将发生车辆袭击的信息，就能迅速行动，疏散目标区域的人群。

拉惹勒南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王家乐（Graham Ong-Webb）也呼吁民众时刻保持警觉，留意周围环境，例如是否有车子在同一区域徘徊或停放多日。业者也应该在车辆和人流密集处安装足够的监控和监视系统。“识别和举报可疑活动可有助于揭发潜在的车辆撞击阴谋。” 

除了预防，各国能做的还有加强街道保护措施，及提升民众的反应能力。王家乐举例说，护柱、重型花坛和路障可用来增加人群和车辆之间的距离，使车辆无法驶入禁区，这能起到威慑作用，也能减轻来袭车辆的冲击。

王家乐也提醒民众，一旦发生车辆冲撞事件，应立即逃离。若跌倒，可蜷缩保护要害，再尽快找机会离开，以免遭踩踏。能力所及者可为伤者进行急救，但也得同时保持警觉，一旦救援和执法人员到场，应听从他们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