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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
4月最后一天早上,居委会传来好消息:我们楼栋从封控区降为管控区了!
这意味着在上海封城整整一个月后,全楼居民终于可以走出家门。虽然还不能出小区,但可以下楼散步,也可以到小区门口自取快递。
居民群里瞬间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大家接连派发微信红包,庆贺本楼迈出解封第一步。有邻居一大早喝酒庆祝,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换鞋出门。尽管平时做核酸检测也要下楼,但这回不必按照规定路线行进、不用小心翼翼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更不会一做完检测就被要求回家,心情自然大不一样。
吃过午饭后,我也到楼下散步去。邻居们有的在喂猫遛狗,有的绕着小区慢跑锻炼,还有一位老大爷在楼前打起了太极。沉寂许久的小区,久违地又有了人气。
随着近9万名快递小哥获发通行证,上海快递外卖业逐渐重启。几天前我甚至还点到一次麦当劳外卖。难得吃上不用自己动手的饭,就连变凉的汉堡和薯条,都仿佛人间美味。
在经历过几周足不出户、物资短缺后,任何一丝细微改善,都让人感受到莫大的快乐。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过去七天里,本楼栋没有新增冠病病例。但几家欢乐几家愁,同一小区里有几栋楼,因为两三天前还发现感染者,目前依然处于封控状态。
几天前的一个深夜,一位隔壁楼栋居民在聊天群组里求助,说他几天前因确诊冠病被转运到方舱医院。
家中妻子、老母和两个年幼孩子随后也确诊,警方、疾控中心和街道多次打电话要他们去方舱,但一家老小希望能申请居家隔离。
邻居们纷纷声援,要求居委会从中协调。但也有同栋居民认为,这一家人应该尽快配合转运,“根据现有政策,如果你们居家隔离,整栋楼、甚至整个小区都不能解封。”
随着解封在望不满声音渐渐减少
最终街道给出折中方案,把一家四口转运到隔离酒店。女主人当晚在群里发出几段视频,记录转运过程。其中一段是在大巴到达隔离酒店,他们等待半小时后还不能下车时拍摄的。画面中,一名发烧的幼童哭得撕心裂肺,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则趴在座椅上,无助地望向窗外。
一个邻居感叹:“是谁想出来的‘应转尽转、动态清零’,可苦了老人和小孩。”
封城以来,这个曾经“零感染”的小区,陆续有40多名居民和物业员工染病。每次有人确诊,就意味着小区解封就要再延后14天,居民们没少为此抱怨这“连坐”的规定不够人性化。但随着解封在望,不满的声音渐渐减少,更多人开始展望重获自由后的生活。
一名上海朋友调侃:“人都是健忘的。别看上海人现在骂得凶,解封后没多久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诚然,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足不出户的憋屈、物资短缺的焦虑,可能会在解封后渐渐淡忘。但那些在深夜里抱着孩子转运的父母、因为延误救治而痛失亲人的子女、被铁丝网围住出入口的住户、被工作压力逼得辞职的社工……这些人会忘记为高压防疫政策付出的沉重代价吗?
为避免成为“社会面清零”的代价,不少外国人在封城期间冲破重重关卡回国,也有企业和投资者打算在解封后撤离中国。由此造成的人才与资金外流,是上海和中国为此次封城付出的代价。和抑制疫情扩散相比,这样的代价是否过于高昂?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