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哀乌克兰

时间:2025-02-19 07:45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吴俊刚:哀乌克兰

对新加坡人来说,乌克兰的悲剧应该有很大的警示意义。维持种族和谐必须有明智的政府,实行包容的政策,也须有强大的政府,打击任何形式的种族主义和沙文主义。尤其重要的是,要确保不受外来干预,就必须保持内部团结,同心同德。

乌克兰成为大国俎上之肉的悲剧下场看来已难以避免。美国总统特朗普决定翻转拜登政府的援乌政策,要尽快止战。在事前完全没有和欧洲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打照面的情况下,他和俄国总统普京通了电话,并宣称达致某些停战的共识,接下来就是开始谈判。

美国不想打了,果真切断军援,乌克兰单靠欧洲支持就不可能支撑太久,即使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成为桌上佳肴。在结束俄乌战争的课题上,特朗普看来也不很在意欧洲的角色。在欧洲还没缓过神的时候,他就宣布已指派国务卿鲁比奥、中央情报局局长拉特克利夫、国家安全顾问沃尔茨和中东特使威特科夫领导有关结束战争的谈判。

国防部长赫格塞斯2月12日在布鲁塞尔北约总部的会议上,开宗明义列明以下各点:第一,战争必须停止。这是传达特朗普的旨意:美国不想再打下去了;第二,乌克兰无法恢复2014年之前的边界。意思是,必须割地求和。至于2022年战争爆发后被俄罗斯占领的约20%土地,命运如何则尚未可知;第三,不会让乌克兰加入北约。意思是要满足普京的要求;第四,由欧洲和非欧洲军队给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但美国不会派兵。意思是,美国不会再出钱了;第五,欧洲必须负起本身的防卫。意思是,必须加倍提高国防开支预算;第六,不会有“明斯克三”,意思是,和谈不会由欧洲国家参与。(俄乌冲突过去曾订立过两份和解协议,并有法国和德国担保,但都无济于事)。在之后的记者会上,赫格塞斯也警告:不要把山姆大叔当凯子大叔。

俄乌战争打了近三年,特朗普说双方已死了100万到150万名士兵,不能让更多大好青年去当炮灰了。对乌克兰而言,这仗算是白打了。要收回被俄罗斯所占领的全部土地,看来也没什么希望,可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泽连斯基这位前喜剧演员事前或许完全意料不到,离开民间舞台跑到政治舞台上表演,剧本原来是一出希腊式政治悲剧。哀哉!与此同时,欧盟各国也只能 “捶心肝”雪雪呼痛,它们在这场战争中付出惨重的经济代价,尤其是德国,一下子就被切断来自俄罗斯的油气供应,如今也陷入经济衰退。

俄乌战争是在拜登任内打起来的,特朗普一再公开宣扬一点:如果当年他连任,这场战争以及加沙战争都不会发生。这话是否可以如此理解:拜登政府应该负起很大的咎责,因为战争是可以避免的,继续打下去是一错再错,必须收手。据美国有线电视网报道,自2022年2月以来,拜登政府任内共为乌克兰提供总值650亿美元的军援。

对俄罗斯而言,这话当然是很受用的。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结束战争?特别是美俄之间能达致怎样的协议?在泽连斯基和欧洲提出强烈抗议后,特朗普说乌克兰和欧洲都会参与谈判,明显只是安抚一下。事实是,最终美国说了算。一个是靠美国保护,一个是靠美国军援,还能折腾什么呢!谈判还没开始,其实特朗普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得到乌克兰的丰富矿藏(包括稀土)。

可怜的是近千万被迫逃离家乡的乌克兰人,战争不是他们的选择,但苦果却必须由他们来吞。如果特朗普真能在任内结束战争,很多劫后余生的乌克兰人也许会问:当初为什么要挑起这场战争呢?谁又必须负起责任?

俄罗斯的入侵固属非法,但究竟导因何在?有一派人说,若不是美国坚持北约东扩,要把在俄罗斯门口的乌克兰也纳入其中,就不会踩踏俄国的红线。另一派则说,乌克兰有权选择加入北约,北约也没有理由拒之门外。当然也有人说那纯粹就是俄罗斯或普京的侵略性使然。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也有人问,为什么乌克兰就非得要加入北约不可呢?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俄乌作为邻国,难道不能找到和平相处的途径?为什么两个在历史上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国家,非得兵戎相见,鱼死网破?这一切,现在似乎已少有人去追究,但却是要更深入了解这场悲剧的来龙去脉所不能不探究的问题。

一个国家悲剧的发生,通常都有内因和外因。乌克兰的悲剧让人想到一句老话:“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以及《孟子》所说的:“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简单说,内因是主要的。

《乌克兰的悲剧》(The Tragedy of Ukraine)一书作者彼得罗(Nicolai N. Petro)就是从这样的视角分析乌克兰的悲剧。在俄国入侵前,乌克兰其实已长期处于内乱甚至内战状态。问题根源在于基辅的历任政府,一直无法处理好内部的种族矛盾。已故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很早就指出,乌克兰是“一国两族”,西部主要是乌克兰语族群,东部和南部则主要是俄语族群,两者在文化认同上有明显差异。这不只衍生出亲西方和亲俄两派,也滋长极端民族主义,排斥俄语,甚至把讲俄语者视为 “第五纵队”,使内部矛盾激化。东部讲俄语的地区感受到压迫,激发武装反抗。这种内乱遂为外国插手提供机会。

因此,彼得罗指出,乌克兰三分之一的人口(主要在东部和南部,即讲俄语者)认为自己的俄罗斯文化身份,与乌克兰公民身份完全兼容。但国家却不愿承认这个民族是现代乌克兰国家的合法组成部分,这造成一个悲剧性的循环,使乌克兰政治陷入困境。正所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强国的外力或许可以结束俄乌之战,但乌克兰长久积累的内部矛盾能否解决,则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对新加坡人来说,乌克兰的悲剧应该有很大的警示意义。1960年代初期加入马来西亚后发生的种族流血冲突,建国一代还历历在目。当时,政治领袖决心和种族主义政治一刀两断,走自己的多元种族路线,才有迄今一甲子的和谐与稳定。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未竟的社会大工程,种族融合不是容易的事。维持种族和谐必须有明智的政府,实行包容的政策,也须有强大的政府,打击任何形式的种族主义和沙文主义,促进种族互信,逐渐形成大于种族认同的新加坡国族认同。尤其重要的是,要确保不受外来干预,就必须保持内部团结,同心同德。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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