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高喊了八年“让美国再度伟大”的口号，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倡言“为美国打造一条新的前进道路”。两位候选人陈述的价值观及规划的政策截然不同，一个缅怀美国过去的荣光，要用方方面面的手段回到从前；一个面对美国的新现实，要用新思维、新方式开创美国的新未来。这是一场新旧美国的选战。

一个高大英挺的老白男，和一个有色人种混血的女性竞选，本身就是传统美国白人主导社会与现代多元族群社会的写照，而他们的政见所赖以建构的价值观念与思维模式，恰恰源自新旧美国之间的歧异。当哈里斯高呼“不再回到过去”（we are not going back）时，全场欢声雷动，数千党代表起身齐呼。哈里斯一再呼吁绝不再走回头路，正与特朗普“让美国再度伟大”的怀旧式思维与选举方式明显区隔。

特朗普怀念昔日的美丽社会与美国霸权，对于美国传统价值观、强势经济和国势的沦落深以为忧。他珍惜过往盛世，爱美国，希望美国再度伟大，完全无法接受民主党太超过的政治正确与左倾政策，强烈攻击民主党政府边境松弛、非法移民氾滥、拿纳税人的钱滥发福利、纵容轻罪犯、放宽毒品和大麻合法化、姑息犯罪、支持砍警察预算、非裔和非异性恋权利无限扩张、大学男女生共用卫浴宿舍等。这些都和美国人传统理念格格不入，更造成财政赤字、法治失序，美国已经南非化、墨西哥化，内政与国威跌落深渊。

对外方面，他痛恨美国盟邦搭便车，赖着美国保护而不肯付出，占尽美国便宜，声言各国必须缴保护费。他厌恶美国与盟友签订经济协议、自由贸易协定，承诺国际责任，他反制国际组织未落实美国利益至上，不惜走回美国传统的孤立主义。这些都是旧日美国怀抱的理念与具体作为。

特朗普在一个富裕白人家庭长大，重视企业和富人的利益，也相信个人自行负责的价值观，因此他主张企业税从21%再降到15%；哈里斯出身有色人种家庭，母亲的印度移民背景对她形塑深刻，所以在政见主张上偏向中下阶级的困苦和利益，主张政府积极介入经济事务、提供社会福利、将企业税从21%提高到28%。

鉴于社会贫富差距扩大，她提倡机会经济，追求一个正义、有同理心、有尊严、有机会的社会，让人人可以实现自己，经历失败仍拥有成功的机会。美国中产阶级锐减及贫困阶级扩大，已成现实与难以逆转的未来。她放眼将来的美国社会与民生问题，主张广建住宅、补助购屋头期款、提高中下阶级免税额，处处以巩固中产阶级家庭为职志。哈里斯将自己中产阶级与劳工家庭背景的角色，和特朗普的富豪角色对立起来，企图唤起美国居多数的中产阶级及劳工共同团结，反对代表超级富有的旧社会时代的特朗普。

哈里斯的财税政策与特朗普天差地别，尤其是有关关税问题的主张。特朗普为了恢复美国本土企业竞争力，让企业回流，重振制造业，强力主张对所有进口商品课征10%关税，而对“偷走”美国工作机会的中国，更要对其进口商品课征60%乃至100%的关税。至于正在墨西哥设厂准备在美国市场廉价倾销的电动汽车，特朗普甚至扬言要课征200%的关税，以保护美国汽车产业及工人就业机会。哈里斯严厉抨击这个做法将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而且将使美国每人每年增加约3900美元（约5081新元）的开支。对于特朗普为了压低物价而主张鼓励开采石油及传统能源，哈里斯认为是开时代倒车，应该扶植绿色经济及干净能源的发展。特朗普对气候变迁应该采取的缓和措施嗤之以鼻，哈里斯则认为应该善尽地球一分子的责任。

最能反映他们一个固守传统、一个因应新局的事项，是关于女性生育自主权问题。哈里斯主张尊重妇女堕胎权的自由，强力抨击特朗普任命的三位大法官认定堕胎不受宪法保护的解释，她主张反对堕胎是不尊重妇女，剥夺妇女选择的自由权，才是违反美国自由传统。她誓言当选后，将重新支持生育自由，也就是堕胎权。特朗普在堕胎权问题上，可说固守传统价值观，尤其是基督教福音派的理念，而跟社会现状及女性的自主权益严重背离。

在国际事务上，哈里斯尊重国际现实，放眼未来，主张与盟邦通力协作，面对共同的安全与发展问题。对于俄乌战争，她誓言力挺乌克兰到底，不像特朗普基于往昔孤立主义的心态，要乌克兰承认现状结束战争；对于以色列和哈马斯的冲突，哈里斯不偏离美国支持以色列拥有生存权与自卫权的既有政策，但同时强调尊重巴勒斯坦人的自决权利，为结束战争与实现和平创造条件；不像特朗普蹈袭覆辙，毫无保留地支持以色列，如同他执政时将美国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巩固美以之间的固有情谊。

哈里斯蓄意把特朗普打成要重回过去的怪异者，并将自己包装为一个追求正义、公平、自由、新价值及新未来的领导人，建设一个充满自我实现机会的美国，以凸显自己是年轻世代，代表美国未来。特朗普则把她描绘为思想激进、立场极左、追求社会主义及制造混乱的恶魔。

两人的歧异与对立，已将美国这次总统大选推到旧美国与新美国对垒的格局，因而将多数美国人深深卷入选战中，情绪激昂，对立严重。最终谁胜谁败，取决于缅怀过往的守旧者多，还是因应现实而策励未来者众。

作者是台湾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