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入座还是上桌?

时间:2024-06-12 09:11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吴俊刚:入座还是上桌?

当今之世已经逐渐被列强割裂为非秦即楚,非楚即秦的对抗阵营形势。但目前还有不少不愿选边站的中小国家,努力保持中立,对它们的领导人而言,要如何避免被上桌,应是最大的政治考验。

6月4日晚,黄循财总理在脸书发文宣布,他将派国家发展部兼外交部高级政务部长沈颖以特使身份,出席6月15日至16日在瑞士举行的乌克兰和平峰会。此前,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到新加坡出席香格里拉对话时,不留情面地指中国配合俄罗斯,试图阻止他国参加这个由乌克兰倡议的全球和平峰会,沦为俄国的工具。

中国当然予以否认。北京早前也已表明难以出席此次峰会,理由是中方认为,国际和会应当具备俄乌双方认可、各方平等参与、对所有和平方案进行公平讨论这三个重要的要素,否则难以为恢复和平发挥实质作用。根据各方反馈以及公布的会议安排,中国提出的这三个要素看来都难以实现。原本极力要争取中国赴会的泽连斯基希望破灭。

中国外交部长王毅6月4日在北京同土耳其外长费丹共同会见记者时指出,乌克兰危机现在仍不具备和谈的条件。“六点共识”是当今世界最大公约数,参与共同呼吁的人越多,局势降温的希望就越大,冲突升级的危险就越小。

所谓“六点共识”,是指5月23日中国和巴西联合发布的,推动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主张。其要点是:一、吁各方遵守局势降温“三原则”,即战场不外溢、战事不升级、各方不拱火。二、对话谈判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唯一可行出路。适时召开俄乌双方认可、各方平等参与、对所有和平方案进行公平讨论的国际和会。三、加大对相关地区人道主义援助,防止出现更大规模的人道主义危机。四、反对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避免核危机。五、反对攻击核电站等和平核设施。六、反对割裂世界,制造封闭的政治或经济集团。

这项共识和泽连斯基提出的 “和平公式”最大的差别,是没有提及领土问题,显然,这只能通过谈判找答案。泽连斯基的方案开出谈判的先决条件:要求俄国承认乌克兰的领土完整,恢复1991年的俄乌边界,俄军从乌克兰撤出,要求俄国对侵略战争做出赔偿,并制定战后安全框架,保障乌克兰安全等。

从2023年6月到今年1月之间,有关乌克兰和平的国际会议已举行了四场,瑞士和会是第五场,但这些会议都缺少了俄国的参加,不符合中国人所说的各方平等参与条件,结果也都不了了之。这些和会其实也不可能让俄国到场,因为它们基本上是从捍卫乌克兰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出发,但要俄罗斯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谈何容易。

平心而论,一个旨在为俄乌战争带来停火,为乌克兰带来和平的峰会,自弹自唱,怎么可能达致什么实质有效的和平方案?以西方国家为主导的峰会,更多的是要给俄罗斯制造舆论压力,以配合欧美给予乌克兰的新一轮军火补给,两路夹击。

峰会不具实质意义,或许正因如此,美国总统拜登觉得没有必要亲自出席,只派副总统哈里斯赴会。中方有自己的一套主张,也没有出席的理由。北京申辩,不出席不等于不支持和平。在它看来,一边讲和平,一边却不断输送武器弹药,其实是在拱火浇油,并无谈判诚意。

如实的说,6月峰会事实上只是国际博弈的一部分。一边是想耗死俄国,另一边则不可能会自毁长城。在这种情况下,正如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今年2月在慕尼黑一个安全论坛上所引用的西谚所云:不是入座,就可能是上桌(If you’re not at the table in the international system, you’re going to be on the menu)。意思是在国际关系中,有的国家占据支配地位,有些则只能被支配。要嘛就站到支配者一边(座上嘉宾),要嘛就可能成为被支配者(桌上佳肴)。就当时布林肯讲话的语境理解,就是警告大家,必须赶快选可靠的一边站。

乌克兰是选边站了,但看来也只能继续上桌,而不可能入座,因为它必须不断向西方乞求武器,任由支配。事情演变到这般田地,乌克兰早已失去自主谈判的能力,只能继续打代理战,继续做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主。和其 “前车”格鲁吉亚一样,乌克兰一开始就具有先天性的问题,内部矛盾重重,分裂势力割据,从中立偏向选边站,东倒西歪,让俄罗斯有插手的机会。

虽然我们都坚持各国主权完整和领土完整,也强力谴责所有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但碰上实际的事例时,国际社会却不一定能有所作为。毕竟联合国不是国际政府,国际事务很多还是由大国主导。乌克兰和格鲁吉亚都是因苏联瓦解而获得独立,后者也曾和俄国打了一仗,但结果并非如其所愿。国际社会做了些什么?

也许有人会说,乌克兰原本可以避开战争,如果当初它选择的是另一条路。但现实没有如果。乌克兰再也回不到当初。从选边站成为大国博弈的棋子那一刻起,乌克兰就再也无法自主。由此观之,瑞典和芬兰放弃了奉行百年的中立政策,改而投入北约怀抱,其领导人是否明智,令人怀疑。他们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加入北约的压力?是不是在危机面前,他们都怂了?有人就说了,在苏联时代,红军更加可怕,但这些国家并没有被吓倒,为什么现在反而慌不择路?

无论如何,美国达到了它原本达不到的目的,进一步扩大北约,更多欧洲国家也因此沦为棋子。二战以后就一直接受美国安全保护的欧洲各国(除了拥核的法国),看来已失去自主能力,面对军事威胁更是惊慌失措,只能唯美国马首是瞻。法国也只能空谈欧洲自主。

总的来说,已经沦为代理人战场的乌克兰本身已没什么谈判筹码。同样沦为代理人战场的加沙,本身也没什么谈判筹码。它们的命运就像木偶戏中的偶人,全操在玩偶人手里。说它们都被摆在桌上也行。美国一面不断输送军火给以色列,一面硬是要哈马斯接受美国提出的停火方案,哈马斯固然只能徒呼负负,国际社会也无可奈何。谁上桌,谁入座,再也清楚不过。

当今之世已经逐渐被列强割裂为非秦即楚,非楚即秦的对抗阵营形势。但目前还有不少不愿选边站的中小国家,努力保持中立,对它们的领导人而言,要如何避免被上桌,应是最大的政治考验。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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