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岁末，就笔者所关心的环球与区域事务，或许应该做个一年来的回顾。在国际上，从今年年初起，绝大部分国家与地区纷纷把冠病疫情视为基本过去了；重建被疫情摧毁的社会经济，成为各地首要目标。但不知是大家未能预测疫情几时消退，不敢大肆消费的心理持续作祟，抑或是对前程仍然迷茫不知，总之世界经济在这一年来难以复原。当下病毒的变种四散，疫情有再次肆虐的迹象，经济能否恢复须要拭目以待。

疫情如此周而复始地卷土重来，势必会对环球经济发展起到难以逆转的摧毁作用，由此引发在政治社会层面的负面冲击，也必越来越令人不胜负荷。人类文明虽然已经进步到发明出人工智能，但各地因领土、宗教、族群等传统上的敏感课题所引发的争执与冲突，不见得显著减少。为了争权夺利，许多方面即便带着病也还是热切于发动战争、走上战场。

与此同时，在国际政治上，乌克兰战争已持续近两年，交战双方处于胶着状态。俄罗斯为了守住被它视为势力范围的周边地区（乌克兰与俄罗斯皆曾为苏联加盟共和国），不容亲西方势力蔓延，决然挥军攻入并拒绝离开一个主权国家。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列强，在上世纪几乎整个80年代，以物资支援阿富汗游击队与入侵当地的苏军对抗、实质上与苏联打起代理人战争，不但迫使苏军最终撤离阿富汗，也间接导致苏联陷入军事开销无度而民生凋敝的困境，不久后解体倒台，也才让俄、乌等得以独立复国。所以在这一次乌克兰战事里，西方认为可以如之前支持阿富汗抗苏般，自身不下场与俄军肉搏（一说是碍于俄罗斯乃拥核大国，要避免战争升级为核战），只是提供装备、训练、资金等予乌方，让后者打卫国战争。但即便当年的支阿抗苏，也得花上10年方见成效。

当下乌克兰战事不到两年，但此一时彼一时，美国等西方国家越来越多精打细算的政客，以算计的政治眼光，只投射到自己国家的边界线即止，认为长期无休止地支援乌克兰抗俄不是办法，尤其是在当下经济仍然不振的大环境下。所以减少甚或停止援乌的呼声开始四起，尤以美国国会里最甚，搞到总统拜登必须多次恳求国会务必追加有关援乌拨款。乌克兰总统泽林斯基更必须马不停蹄到主要西方国家去安抚越来越不耐烦的政客。

另一方面，西方就乌克兰战事大幅经济制裁俄罗斯，效果最多只能说是参半。俄罗斯是资源生产大国，尤其相对廉宜的油气，更让许多发展中国家如获至宝——它们未能如西方发达国家般有“底气”与俄罗斯油气“断奶”——纷纷直接或间接地采购俄罗斯油气，所以俄罗斯还是有赚钱的手段。

坦白说，美国已是世界最大石油生产国，如果不能为这些迫切需要能源发展经济的国家提供比俄罗斯更廉价的油气，西方要在经济上围堵俄罗斯，最终是会徒劳无功的。就如印度与俄罗斯购买油气，西方国家也不能与之决裂，所以就只得默认这些制裁俄罗斯的大漏洞，未能有效迫使俄罗斯撤兵。这场胶着的战事，俨然已变成持久战，考验对立各方的决心与能耐。

在另一边厢，中美之间的战略对立在过去一年没有消退，甚至还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

一方面美国国内已形成跨越党派争议的敌视中国共识，民主与共和两党之间相互竞争谁对中国的立场不是更友好而是更强硬，好像唯有如此方能更获得选民青睐。虽然拜登口口声声谓美国无意与中国脱钩，尤其是在经济科技上，但国会所通过的一系列法案，都是朝脱钩的方向走，拜登在选举年来临之际，也不好贸然否决。

另一方面，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军事与准军事（或称灰色）行径越来越强势，当然造成欲维持现状的领土领海声索国高度警惕；在军力上完全与中国不成比例的有关国家，可想而知会借重美国的帮助，希望美国在本区域继续高调活动，如从事自由航行等。但这又被视美国为域外势力的中国强烈反对，两个大国就在南中国海上你来我往，不时近距离“相遇”，大家只能希望不擦枪走火，到底这也是两个拥核的超级大国。

美国须了解，只要它与本区域在贸易等方面的经济互动未能跟得上中国，要本区域跟着它与中国在经济科技上脱钩，是不切实际的。中国也要了解，只要它在南中国海的姿态持续强硬，与本区域国家又有着悬殊的军力，它就必须接受美国在本区域由来已久也相对强势的存在。

总括来说，这是经济低迷又动荡不安的一年；对于明年，大家也只能抱着更踏实的心态来应对了。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