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连中国知名微信公众号作者“靖海侯”本人(无论这个ID背后是一个个人还是一个团队)都没有想到,在7月9日发布的《我们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香港》一文,会引发港九内外如此高度和波澜起伏的关注与解读,以至于“靖海侯”公众号不得不于7月20日发布《借题发挥,莫成了“软对抗”》一文,对前述文章进行澄清,试图为《我》文中饱受争议的观点,及由此而产生的各类解读,以原作者之尊,进行一次“靖海澄疆”。
其实,如果人们通篇细读《我》文,并对今日之“大势”及北京对港执政逻辑有深刻认知,便不必然会产生前述的争论,在(尤其是香港)舆论界出现一场由“靖海侯”而产生的幻象,以至于须要原作者以《借》文再次强调《我》文的架构与落脚点,并强烈否定争论中“以偏概全”放大《我》文部分观点的倾向。
时移“势”易 唯物为尊
细读《我》文,则会发现该文的核心观点与立意,在于为港版国安法施行以来、一以贯之的治港政策保驾护航,同时翦除横生的枝节,就像是驾车,在把稳方向盘的同时,对因为各种原因而略微使车辆行驶方向偏离中心线的现象,进行微调以导正,旁观者不能因为看到司机在导正过程中,对方向盘做出的细微调整动作,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认为整个车辆将改弦更张。
事实上,当今中国中央政府治港的思路与道路,在港版国安法施行前后,早已经由“大势”而确定下来,不存在任何部分论者所“期望”的改弦更张。即使“靖海侯”背后有人“发功”以促成《我》文之发表,也仅仅是出于当今治港政策行稳致远之考量,而非复辟复古。
现代中国由唯物论者执政。唯物论者以实践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其赖以作成政策的先期考察调研,也必然是依据唯物的、现实主义的判断标准。中文有一个不精确却又流传千古的概念,那就是“势”。
“一国两制”理念应用于香港之初,执政者综合考量彼时自身的国力及其与国际对手的对比、国际形势、香港能在彼时对全中国起到的作用等实实在在的现实因素,框定了“五十年不变”的大原则。回归之初,在制定治港政策、实际执行治港政策及处理治理细节时,同样是以世纪之交时,上述现实因素的情况而行事,譬如2003年在面对反“二十三条”立法运动时的“软退让”“软妥协”。
但是,到了2014年“占中”及2019年“反送中”(两次运动可以被视为同一个历史高潮中的两个波峰),中国自身国力、中国与主要国际对手的国力对比、香港在已蓬勃发展数十年的中国版图中的地位,和国家对她的需要优先级等现实因素,均较邓时代乃至江胡时代有了巨大改变,时移“势”易,攻守之势异也,还拿多年以来习以为常的旧思路去看待新时代的“势”,便不合时宜,这也是该两次运动的参与者预期失落的根本原因。中央治港思路从条件受限时的妥协,转变为条件充足时的亮剑,这就是港版国安法行稳致远的唯物论根基。
理解了天下大势已变,理解了执政者是以唯物论看待世间万物、而非死抱教条的思维模式,便不会因为一篇《我》文而出现“靖海侯幻象”,臆想着是不是一切能“再回到从前”,继续沉湎于所谓“昔日美好时光”(good old days)的迷梦中。
幻象的物质基础
虽然围绕《我》文产生了幻象,但从唯物论角度观之,这种幻象确有其“物质基础”。这就是香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表现出的(暂时但客观存在的)不适应。
上溯至1840年代,英国人第一次将彼时仍然门可罗雀的珠江口小岛“开辟”成为一个试图使其货物进入中国贸易网络的跳板伊始,时光荏苒一个半多世纪,香港“完美避开”了“北方”几乎所有的剧变。英国人对香港基于功利性的“价值漠视”,使其没有对香港进行试图在短时间内毕其功于一役的社会改造,而放任它在世界大潮中慢慢演化,使得香港百多年来都是在一种“潜移默化”而非“改朝换代”中行进。
但这种丽池酒店式的歌舞升平,是建立在香港距离殖民母国极远、被殖民者待之以极大功利性、长期漠视其价值观改造的基础上的。一旦回归祖国,她就不再是一块遥远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有用就用没用连援军都不舍得派的殖民地,而必然被整合纳入整个国家的发展潮流和价值体系之中。由此,国家对香港进行价值观改造,对于国家而言是应有之义,对于香港则是必由之路。
在这样的新形势下,香港不得不与过去百多年来精神领域“冇王管”的思维惯性说bye-bye,这一变局使得很多人(包括习惯与至高权力结盟的建制派,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英国人那里也曾经很吃香)不适应,造成了作成“靖海侯幻象”的现实基础。
这也就是《我》文主要的立足点所在:以港版国安法为基础的新时代治港思路,如果想行稳致远,就须要尽可能消除其中“消极落实”“低级红高级黑”“宁左勿右”的因素,使香港不可逆但平稳地完成“三大改造”(只是借用概念,并无特指,况且《基本法》里“不变”的时效已过半,早晚都得开始做),软着陆为新形“势”下国家所需之样貌。
大“势”已定,没有后悔,没有U-turn,只不过手法要精细。
作者是北京文化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