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迷金盆洗手、转换跑道,还是后继无人?占地约120公顷,相当于200个足球场的克兰芝马场,将在2024年10月5日迎来最后一场赛事。该地段将在2027年归还政府,作为建屋和休闲用途。
根据新加坡赛马公会的数据,到场观看赛马的人数,从2010年的每个赛马日平均1万1000人,一路下降至今日的大约2600人,可容纳3万人的克兰芝马场观众席情景凄凉,跟昔日的喧哗热闹形成强烈对比。
赛马曾是英殖民时代的贵族和上流社会的“体育活动”,历经180年,落得今日下场,10年前神仙也预料不到。
说是合法赌场的设立影响了赛马生意,但赌场为本地人设限,单次进场150元,年费3000元,是一道不小的关,是不是把一般赌徒从马场吸引到赌场,恐怕还很难在数据上找到证明。年轻一代赌球的兴趣更大,年老一代也转向赌球。此外,通过手机可以赌球、赌马,这是今日小贩中心仍旧可以目睹的现象。
1842年,苏格兰商人里德和一群赛马爱好者设立新加坡体育俱乐部,在花拉公园建设跑马场。隔年2月,俱乐部举行首场赛马,庆祝莱佛士登陆新加坡24周年。
1933年4月16日,《星洲日报》星期刊第二版头条,报道新加坡赛马公会武吉知马新跑马场,由金文泰总督开幕的盛事,副题是“总督一行人乘马赴会且环绕全场一匝/各籍观众五千人静聆开幕词”,出席贵宾中包括霹雳苏丹和柔佛苏丹。《星洲日报》在1979年出版《星洲50年》的纪念特刊收录这则报道,显见武吉知马马场开幕,是当年新马两地的一件大事,今天读来甚觉有趣。
武吉知马跑马场从1933年4月到1999年8月,共66年余的日子,见证了新加坡从殖民地、日本军国主义的入侵、加入马来西亚到建国的重要历史发展阶段。这个旧跑马场至今还大体保留,改作餐饮业和一些体育活动的场地,让不少资深马迷凭吊昔日跑马的风光岁月。曾因赌马而荒废人生的人来此固然不堪回首,从未进过马场的人,反而因为它改变了用途,才有机会一睹旧日马场的样子。
克兰芝马场从2000年3月启用至今不过23个年头,跑马业由盛而衰,即将“跑”入历史的消息,并没有在民间引发人们的叹息声。
新加坡华英报章的赛马版,与赛马公会曾有过一种自然形成的共生关系。马迷马友中不少属中下层,他们的赌马贴士来自报章,尤其是华文报。在1999年8月马场迁往克兰芝后,《联合早报》借机思考赛马版何去何从的问题:是完全放弃赛马新闻,还是改革赛马版。后来发现马迷对早报放弃赛马版有强烈反应,只好走革新路线。但是,赛马版的确是整份报纸最独特的一部分,报馆要调动内部人手,为革新的赛马版找个编辑,比找人主管言论版、财经版还困难,于是向离职好多年,熟悉赛马的前体育记者蓝平昌招手,回来主持革新赛马版任务。
这位多年老同事、老友在电话里跟我谈起当年参与革新赛马版的情况,记忆泉涌。他认为早报的赛马版要跟《新明日报》《联合晚报》有所不同,就得走不同路线。主持早报的新赛马版后,他每周有好几天得往马场跑,发现一个有趣现象:马场大门外设有报摊,专卖华文报的赛马版,而不是整份报纸,报纸的赛马版就是马迷高度信任的马经。
另一个令他触目惊心,至今难忘的情景是,一场赛马结束后马儿被拉回马房时,马身上都血迹斑斑,因为马儿冲线时,骑师会加大力度鞭马。随着时代的转变,早报革新后的赛马版也维持不久。
克兰芝的夜间跑马是本地赛马一个特色,可能为后来的F1夜间赛车提供了“贴士”。新加坡跑马场熄灯关闸之日可期,其他地方的赛马却似乎一如既往,不受时代影响,如槟城、怡保、吉隆坡,以及香港。
澳大利亚媒体日前报道,一些本地练马师已和雪兰莪赛马公会接洽,该公会也准备接收一些本地马匹,预计最多可接收300匹。
英国殖民主义势力如日中天时期,把他们的贵族运动赛马带到各殖民地,多个英国前殖民地的赛马已深入当地民间,并成为一个屹立不倒的合法赌博行业。香港是其中一个鲜明例子,快活谷跑马地设有一个赛马博物馆(The Hong Kong Racing Museum),在香港回归大陆的前一年开幕,要了解英殖民统治下的赛马历史和文化,这是个好去处。
香港人对赛马的疯狂是旧日香港电影的题材,已故著名演员董骠,更是家喻户晓的马评家。
所以,当年邓小平特别向香港同胞保证1997年回归之后,“马照跑舞照跳”——他了解港人之所好。
为住屋问题所困的香港,看到新加坡赛马走入历史,马场让地建组屋和其他用途,又会作何感想?
香港《明报》在6月7日发表社评“星洲果断收马场起楼/港高球场建屋现变数”,由新加坡政府收回马场地段,作未来建设住屋和其他用途,联想到原本要在粉岭高尔夫球场部分用地,兴建公营房屋的计划,暂时修订为“未决定用途”,质疑官方使出拖字诀危及建屋计划。这份港报针对的是高尔夫球场,而不是马场。
同样是殖民地时代的遗迹,香港跑马事业今天仍旧“春风得意马蹄疾”,比新加坡幸运得多,也许是得到邓小平当年的祝福。
(作者《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