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风传媒
作者:阎纪宇
这个欧洲国家与美国建交超过百年,1996年加入经济合作暨开发组织(OECD),1999年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2004年加入欧洲联盟(EU),似乎是一个典型而且重要的“西方国家”。但是这个国家的总理日前访问美国,并没有会见美国现任总统,反而去拜见前任总统,而且两位前后任总统彼此还是死对头!
匈牙利总理奥尔班(Orbán Viktor,匈牙利人先姓后名)上周访美多天,正值俄罗斯侵略乌克兰战争颠覆欧洲安全与经济,匈牙利做为乌克兰西边邻国首当其冲。但奥尔班并没有造访白宫与拜登(Joe Biden)总统,而是前往德州达拉斯(Dallas),参加美国右派大拜拜“保守派政治行动大会(CPAC)”,为摩拳擦掌准备再战拜登的前任总统川普(Donald Trump)吆喝助阵。
反性别平权、反全球化、反移民……
奥尔班不远千里而来,可不只是端坐贵宾席而已,他还发表主题演讲,题目“我们如何奋斗(How We Fight)”,列举自家反LGBTQ性别平权、反伊斯兰教、反普世价值、反全球化、严厉禁绝非法移民、压制堕胎权运动、对自由派发动文化战争……的彪炳“战功”。
奥尔班说:“我们必须面对移民问题、性别问题、文明的冲突”,“如果你将欧洲文明与犹太教-基督教传统分隔开来,那会是一场历史性的灾难”。他特别朗诵一段匈牙利宪法规定“婚姻只限一男一女”的条文,并说“我们要少几个变装皇后,多几个罗礼士(Chuck Norris,好莱坞打仔)”,会场的美国右派、极右派、基督教民族主义者掌声如雷。
今日匈牙利有如美国共和党的“欧洲党部”
谈到2024年美国大选,奥尔班说:“你们(共和党)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准备”,“选择阻力最小的路径,永远不会得到胜利。我们必须夺回华盛顿与布鲁塞尔(Brussels,欧盟总部)的体制。”谈到自由派,奥尔班说:“他们憎恨我,抹黑我和我的国家;正如同他们憎恨你们,抹黑你们和你们代表的美国。”白宫被问到此事,只能尴尬回应:那是奥尔班的私人行程。
其实早在今年5月,CPAC首度进军欧洲举行大型活动,地点就选择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Budapest),奥尔班在会上踌躇满志,宣称匈牙利是“欧洲保守派基督教价值的堡垒”。说得夸张一点,今日匈牙利有如美国共和党的“欧洲党部”。
奥尔班比特朗普年轻16岁,匈牙利的面积与人口规模都比美国的密西根州小一号,经济规模更只有美国的1/12。但近年他却靠着人格特质与政策本质,成为欧美右派、极右派、基督教(天主教)民族主义者的“领导人楷模”。
搞出“反自由主义的民主”以便长期掌权
尤其重要的是,奥尔班的国会议员一当就是32年,当总理也已连任12年(加上前一任期共16年),不仅是匈牙利史上任期最长总理,还是欧洲现任在位最久的政府领导人。今年5月,他率领执政党联盟在单院制国会大选再度拿下2/3席次(尽管得票率是52.52%),随时可以修宪。他的国际形象极具争议性,但国内支持率始终维持在5成以上。
要知道,匈牙利仍然被归类为“民主国家”,但奥尔班却能够扭曲民主社会体制、全面掌控国内媒体、排斥政治上与社会上的“非我族类”、极力压缩反对党的生成空间,以国家资源绑定贪腐的统治集团。奥尔班不必出动军队开杀戒,不必囚禁政治犯,就让匈牙利成为“反自由主义的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新威权主义的样板,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还会透过选举继续掌权。
奥尔班的领导“有如路标,为美国指向更美好的未来”
特朗普呢?只当了四年总统,任期内丑闻不断,两度被弹劾,任期尽头千方百计搞选举舞弊、搞威胁利诱、搞国会暴动,却还是被迫滚出白宫。美国“川粉”对奥尔班这头“不死鸟”的崇拜、歆羡之情可以想见,甚至巴不得将美国“匈牙利化”。美国极右派媒体天王卡森(Tucker Carlson)曾形容,奥尔班的领导“有如路标,为美国指向更美好的未来”。
换言之,奥尔班带来另类的“软实力(soft power)”,为美国右派、极右派、民粹主义者、基督教民族主义者提供了一套现成、完整、实际验证过的“教战总则”,协助他们将“文化战争”升高到攸关国家存亡的层级,透过扭曲民主社会体制来长久掌权、针对非我族类。2024年美国大选将是关键战役,特朗普领军的共和党正磨刀霍霍。
奥尔班当然也热切冀望特朗普或“特朗普2.0”2024年卷土重来,夺回白宫大位。因为匈牙利堪称今日欧盟的“孤鸟”,动辄遭到谴责、调查、惩诫,形象坏到谷底(尽管美国保守派对他的爱戴因此有增无减)。奥尔班批判欧盟向来不假辞色,但匈牙利始终需要欧盟的金援(因此不敢脱欧),如果2024年之后有美国当靠山,奥尔班将更肆无忌惮。
纳粹在欧洲的幽灵
上个月底,奥尔班再度展示了何谓“肆无忌惮”。他在邻国罗马尼亚一座匈牙利裔居多的城市发表演说,不忘擦亮他的“反移民”招牌:“在我们欧洲人的世界,我们可以彼此打成一片,然而我们不想变成混合的种族(mixed-race)”。他并哀叹,欧洲的半壁江山已被移民入侵,那些种族混合的国家其实已经不是国家。
换言之,奥尔班主张“国家”必须维持“种族(血缘或者文化)”的纯净。换言之,这是不折不扣的基督教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这是纳粹。奥尔班的顾问兼好友海吉达斯(Heged?s Zsuzsa)为此与他割袍断义,直斥他有如当代的戈培尔(Joseph Goebbels)——希特勒(Adolf Hitler)的宣传大师。
如果美国也“匈牙利化”?
人口不到1000万的匈牙利,再怎么开民主倒车也影响有限。但如果美国也被特朗普、共和党、保守派、基督教民族主义者“匈牙利化”,民主体制在政权争夺战之中遭到严重破坏,社会陷入剧烈动荡,这样的美国要如何担任“自由民主阵营”的领导者?对于国家生存饱受威胁的台湾,这样的美国要如何扮演捍卫者?遥望2024年,吾人深感忧心。
奥尔班年轻时是个优秀的足球员,也终身热爱足球。在他发表种族主义狂言几天之后,匈牙利足球豪门费伦斯华路士(Ferencvárosi)在欧洲冠军联赛(UEFA Champions League)以4比1痛宰斯洛伐克宿敌斯洛万布拉提斯拉瓦(Slovan Bratislava),举国欣喜若狂。但是,费伦斯华路士的12位先发球员有六位来自非洲、一位是波士尼亚的穆斯林;费伦斯华路士的四颗进球有三颗是由非洲球员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