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中国崛起与历史的新开端(2)

时间:2019-09-17 07:39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制度是决定性因素。看不到中国的制度优势,既难以解释所取得的成就,也难以保障已经取得的成果,更难以实现未来可持续的发展。但正是关键的制度因素,很多人就一直看不明白。

近代以来直到今天,大多数人(即使是中国人本身)一直把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的两千多年历史归纳为简单的几个词:封建、落后、愚昧和腐朽。而改革开放之后,人们又把1949年之后建立的制度视为是“落后的”,是需要被改革掉甚至废除的。近年来人们围绕着“中国模式”所展开的诸多争论,恰好反映了这种思维方式。

与此同时,自“五四”直到今天,很多人一直期待着会从“天”上掉下来一套适合中国的好制度。他们迷信西方制度,总是以西方为“天”,以为移植了西方制度,中国就可以轻易崛起和强大。对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成就,很多人就简单地归诸于中国学习西方的结果,而根本忽视了中国本身在开放状态下所进行的制度创新。

没有人会怀疑学习西方的重要性,当代中国就是一个学习型大国,但如果简单地对西方制度照抄照搬,失败便是必然的。这一点早已经为历史所证实。二战之后,很多发展中国家简单地选择了西方制度,把西方制度机械地移植到自己的国家。尽管从理论上说,宪政、多党制、自由媒体等什么都不缺,但在实际层面什么也没有发生,不仅没有促成当地社会经济的变化,反而有效阻碍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晚清至民国中国本身的实践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在实践层面,中国的制度变革和这些对西方的迷信,并没有任何有机的关联。中共十八大之后中国可以说进入第三阶段,即一个自主的制度建设和改进时期。如果说十八大之前,人们对中国自己的体制还缺乏信心,不仅不敢正视自己体制的优势,反而认为自己的体制是必须被改掉的,那么十八大以来的“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相互配合、相互强化,人们全面评估中国体制的优劣,并对此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造就了今天人们所看到的一整套制度体系。

在基本经济制度方面,中国已经形成了“混合经济制度”。具体地说,就是“三层资本构造”,即顶端的国有资本、低层以大量中小型企业为主体的民营资本、国有资本和大型民间资本互动的中间层。这个经济制度可以同时最大程度上发挥政府和市场的两种作用。各种经济要素互信竞争和合作,造就了中国经济的成功。同时,它们之间也存在着互相制衡的局面。因为一旦三层资本失衡,无论是国家主义盛行还是市场原教旨主义盛行,经济就会出现大问题,人们因此必须不断在三层资本之间寻找到一个均衡点。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在中国的哲学中,自古至今,发展和管理经济永远是政府最重要的责任之一。政府承担着提供大型基础设施建设、应付经济危机、提供公共服务、平准市场等重要责任;而民间资本提供的则更多的是创新和活力。过去数十年中国在构造了世界经济历史的奇迹,又避免了亚洲金融危机(1997年)和世界金融危机(2008年),和这个经济体制密不可分。

在政治领域,西方的“三权分立”体系为党争提供了无限的空间,造就了今天无能政府的局面。相反,中国在十八大以来,以制度建设为核心,通过改革而融合了建国以来的基本制度和传统制度因素,形成了“以党领政”之下的“三权分工合作”制度,即决策权、执行权和监察权。

传统上,“三权分工合作”体制自汉至晚清,存在了两千多年,并没有受王朝兴衰更替的影响。今天,通过创新和转型,重新确立了“三权体系”,为建设稳定、高效、清廉的治理制度奠定了基础。

不过,应当明白,无论是“三层资本体系”还是“三权分工合作体系”,尽管它们已经构成了中国最为根本的制度体系,但仍然有很大的改革和改进空间。在经济体制领域,诸多问题仍有待回答:三层资本之间的边界在哪里?如果根据需要不断调整边界?国家如何保持“中性”,而在各个方面平等对待不同类型的资本?如何确立法治使得这三层资本在市场面前“人人平等”?对国有资本来说,更多的问题需要回答,包括其性质、功能和运行方式等。

在政治体制领域,也需要回答诸多重大问题:“三权”之间的边界在哪里?如何开放决策权,使其同时具有更高的民主性和科学性?如何提高执行权(行政)的效率?如何保证执行权的一定程度的“自主性”,免受各种政治的干扰?监察权的权限如何确定?如何保证监察的有效性以确保廉洁政府?如何防止监察权的滥用而保障执行权能够有所作为?这些都是日后政治改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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