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星期三(11月6日)凌晨,美国总统大选没有出现传说中的票数胶着、哈里斯与特朗普胜负难分的局面。看着一片红潮淹没各关键摇摆州,“特朗普2.0”成势,西方自由派媒体的失望之情强烈地诉诸文字。
一些评论透出不可置信、焦虑,甚至末日感。《纽约时报》点评,“美国在一夜之间成了更孤立、更不可预测的超级大国”,特朗普胜选是“对民主的致命袭击”。英国《卫报》主编致信读者,开篇就说“开始了”(It starts now),强调不可低估“特朗普专制主义”,发自欧洲的报道则称:这是欧洲噩梦的开始。
对西方自由派新闻人来说,可怕的不仅是因为特朗普将二进白宫,而是他赫然代表了主流民意。原来,“特朗普主义”并非美国一时走上岔路,而可能是扭转美国历史的转型力量,在深度撕裂的社会中,特朗普主义将重塑美国,特点是孤立主义、贸易保护、排外,以及政治上的专断粗暴与信奉强权。回想起来,孤立主义本来就是美国二战前的传统,当全球化不再让美国人民感到符合切身利益时,他们另做他想,大家或许也不应该大惊小怪。
对亚洲来说,多数亚洲国家可以稍微庆幸的是,除了中国以外,亚洲整体上因特朗普上台而承受的压力会小于欧洲。亚洲必须担忧的主要是经贸问题,特朗普2.0高关税可能导致的中美经贸脱钩,主要出口型经济体都将受影响。
作为美国两党一致认定的最严峻竞争对手,当特朗普关税大棒抡起时,中国定然首当其冲。特朗普恫言要对中国产品征收高达60%的关税,60%的幅度与加税节奏还有待观察,但加税这事他必定说到做到。届时,中国若做出报复,就会引爆新一轮中美贸易战,进一步恶化脱钩断链的趋势。仅贸易矛盾这一点,中美关系在中短期内难免惊涛骇浪。
眼下,中国正陷于多年罕见的增长困难,消费信心低落,外商直接投资在第二季度出现负增长,青年失业率在7月、8月和9月都在17%以上的高位。经济欲振乏力的影响已渗透到社会多个阶层,据说不少地方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被拖欠工资,今年来接二连三的无差别杀人事件,更是透露出在经济不佳的大背景下,反社会情绪正在社会底层滋长。
特朗普2.0将让中国经济与潜在的社会不满问题雪上加霜。话说,特朗普1.0期间就对中国产品加征了关税,当时并无阻中国实现理想的经济增长,这是因为当时中国经济体魄健康,民企活跃。而今中国的经济景况与信心已大不如前,而特朗普2.0还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关税,中国未来几年将遭遇的风险与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巨大的风险也往往蕴含重大改变的机遇,以中国多年来展示的风险驱动型(crisis-driven)决策模式看,特朗普2.0或许能逼出中国一项最大的正能量,就是倒逼出真正的市场化改革与对外开放。
这个前提中国必须正视危机,做好准备。好消息是,相较于与四年前,中国领导层应该已更了解特朗普的风格与中国自身的处境,也为特朗普2.0做过沙盘推演。据了解,今年7月的中共三中全会中,数百名中央委员在闭门会议上投入时间讨论特朗普2.0意味着什么。
在美国大选投票日前夕开幕的中国进博会,中国总理李强的致辞就着重几个关键词:扩大开放、单边开放、制度性开放。
“单边开放”在中国并非新概念,2020年中国学者郑永年就公开倡导过。他当时主张,在全球化遇阻的外部环境下,中国还要对美国、西方单边开放,即使他们对中国进行封锁。
这个概念就出现在7月的三中全会《决定》中。从《决定》的文字看,中国尚不打算对发达国家单边开放,但会扩大对最不发达国家单边开放,同时指明了商品、服务、资本、劳务市场等作为扩大对外开放领域。郑永年最近解读,随着未来几年美欧“不那么开放”,中国却越来越开放,就可能重塑世界经贸格局。
这可视为中国打出的一张牌:利用中国超大规模市场的魅力吸引外资,防止“被脱钩断链”。在国际政治上,随着特朗普2.0下美国作为世界民主灯塔的作用褪色,中国也可能得到一些喘息空间。
特朗普2.0倒逼中国改革——这个前景不乏可能性,听上去又有些太美好,让人不敢奢望。毕竟,中国官方强调“扩大开放”已多年,还声称自己“说到做到”,但是外商的感受却是承诺疲劳与空头支票比较多。然而,要应对特朗普2.0的强大压力,中国不进行深度的改革开放、不对标国际高开放标准恐怕是不行的。
就好比中国官方星期五公布力度空前的10万亿元(1.85万亿新元)化债方案,但若不改变发展模式、大力发展服务业与消费,也无法解决长期的发展问题。特朗普2.0会否成为中国改革的动力?还是我们将目睹一个隔阂的世界,分裂为中西方两大贸易体系?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