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如何认识当代中共的“现代性”(2)

时间:2017-10-23 20:36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如何解释中共所认同的现代性?这个问题就需要把中共置于近代以来的政治启蒙运动的历史中。作为一个近代政治组织,中共那样的组织在中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产生过,它是中国近代政治启蒙的产物。

中外学界有这样一个共识,即中国传统政治体制和现代政治体制的最大不同在于,传统政治体制目的在于维持现状,而现代政治体制的目的在于进步。传统体制也不是没有变化,但变化的目标在于维持现状,就是防止革命性的变化。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就认为中国没有历史。的确,从秦始皇帝到晚清数千年,中国只有朝代的更替,没有基本制度的更替。人们既可以说这是传统政治体制的生命力,但也可以说是数千年缺少结构性的变化。

现在的政治体制则很不一样了,主要是因为在启蒙运动过程中牢固确立了进步的观念。从孙中山革命到蒋介石的国民党再到共产党革命,数代中国人都在求变化,都有一样的目标,即要改变中国。

在近代启蒙运动中,人们对从前维持旧体制的儒家个人伦理做了最激进的批评和攻击。不过,从前的伦理不再可行了,但各派政治力量对未来是怎样的则没有共识。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变化?如何追求变化?各派都持不同观点。

中国共产党选择追求最激进也最深刻的变化,这也就是中共成立以来所追求的社会主义革命,用革命来推翻旧政权,彻底改造社会,确立一个全新的制度。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老一代革命出身的政治人物的过去,中共开始了一个巨大的转型,即从原来的“革命党”向“执政党”的转型。这个转型方向极其明确,但是对“何谓执政党?”这个问题,人们并不是很清楚。

可以说,自从转型开始以来,无论在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中共高层对这个问题一直处于探索过程之中。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如果一个政党为了执政而执政,那么必然导致执政党的衰落。这既明显表现在苏联和东欧共产党的历史中,也表现在西方那些根据选票计算执政合法性的政党历史中。

中共现在面临的挑战在于如何在向现代执政党转型过程中,仍然不失其“革命性”。在成为执政党之后,在其传统意义上,继续的启蒙和革命显然已经很不适应。革命毕竟是要推翻旧制度,而执政则是要维持现行的体制。

1949年之后,受激进启蒙思想影响的毛泽东仍然要“继续革命”,即推翻自己建立起来的官僚体制,至少要避免官僚体制返回旧制度的特点,这和执政党的本质构成了对立,既造成了党内政治灾难性后果,也造就了社会的“普遍贫穷化”(即贫穷社会主义)。而“普遍贫穷化”则是毛泽东领导的革命本身所要消灭的目标。

毛泽东之后,邓小平所领导的中共重新界定了中共的现代性,即要解决普遍贫穷化这个革命原来的目标。不过,邓小平时代在重新界定中共现代性的同时,也努力保留着执政党的“革命性质”。邓小平所力主推动的“干部四化”就是很好的例子,即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还是头等重要的,即只有“革命化”才能促成执政党在达成其所设定的新使命的同时实现现代性。

因为邓小平时代的现代性主要是由国家的经济现代性所规定的,执政党的现代性不可避免地要受这种经济现代性的影响。在经济领域,中国很快形成了GDP主义。就经济发展而言,GDP主义功不可没,中国在短短的数十年时间里彻底改变了“贫穷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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