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领导人更替是影响两国关系最重要、最直接的因素之一。美国作为与全球绝大多数国家利益最密切的国家,总统选举无疑吸引世界关注。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成为继克利夫兰后美国史上第二位隔届竞选成功的总统,拜登也即将成为1972年尼克逊访华以来,第二位任期内没访华的美国总统(第一位是卡特)。
然而,相对于这些鲜为人知的“第二”,其他国家更关心的是特朗普再次当选后对本国利益的冲击。尤其是德国、日本、韩国等既是美国盟友,又在制造业领域与美国竞争较为激烈的国家,担心特朗普会继续推行“美国优先”政策,既威胁到本国经济发展,又会因美国弱化保护盟友意愿而降低本国的安全系数。笔者不否认,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将直接影响很多国家的内政外交,但对国际格局而言,影响相对有限。
国际格局是指大国或国家集团之间的力量对比。在不同领域,大国或国家集团之间的力量对比有所差异,如在当前经济领域,呈现北美自贸区、欧盟、东亚三大地缘经济板块;在军事安全领域,可分为美国领导下的、以七国集团(G7)为代表的西方集团,以中俄为代表的、反对西方遏制的力量阵营,以及其他国家组成的、极其松散的第三阵营。
然而,在民族主义、现实主义、大国竞争回潮的大背景下,军事等高政治(high politics)领域的重要性急剧上升,经济等低政治(low politics)领域服从或服务于高政治。据此,当前国际格局大体由美国西方阵营、中俄阵营、其他国家组成。
国际格局的变化取决于主要大国或国家集团之间力量的消长。增强国家或国家集团实力的途径有两条,一是通过发展本国实力的内在途径,另一条则是通过与他国结盟的外在途径。内在途径虽然更可靠、更实在,但通常耗时较长。特朗普不再可能连任,只有四年任期,四年内,包括美国在内的主要大国,难以通过内在途径实质提升本国实力。理论上,外在途径相对更加快捷,但在当前国家集团基本已经固化的大背景下,外在途径的活动空间极其有限。
特朗普一直非常欣赏甚至崇拜俄罗斯总统普京,并一再承诺上任后会立即结束俄乌和中东两场战争,但这不意味着美俄关系会有实质性改善。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第一次就职时,克里米亚危机已过去近三年,但这场危机给美国的欧洲盟友及美国建制派造成的影响仍然十分显著,特朗普虽然在任期内多次与普京会晤和通话,然而,美俄关系并无实质改善。2022年2月爆发的俄乌战争,本质上是克里米亚危机的延续,对西欧国家及美国、尤其是前者造成的安全冲击更大。
改善美俄关系面临制约
特朗普明年初上任后,改善美俄关系将继续面临来自欧洲盟友和国内建制派的制约。即使特朗普政府在这方面无须面对任何国内外阻力,普京也不会单纯到只顾及特朗普这四年内的俄罗斯外交,而不考虑后特朗普时代的美国对俄战略。美国既担心欧亚大陆东侧中国崛起及东亚经济一体化,也高度防范该大陆板块西侧俄罗斯与欧盟的经贸关系过于密切。欧亚大陆两侧的国家或地区,是最有实力和潜力挑战美国霸主的现实或潜在对手,美国的外交战略是同时离间或遏制东亚(20世纪80年代是日本,现在则是中国)与欧洲。因此,中俄“结伴而不结盟”的特殊关系,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存续。
另一个能对当前国际格局产生较大影响的国家是印度。印度一直被视为具有不结盟传统的国家,然而1971年却与苏联签订友好条约,结成事实同盟。目前,在奉行“多边联盟”的莫迪政府领导下,美印已签署《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与合作协议》(BECA)等四个协议。印度享受美国非北约盟友的待遇,两国也建立事实同盟。
11月5日,印度《印刷报》刊文指出,无论谁赢得美国大选,美印关系基本面不会变,因为中国是美国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已成为两党共识,美国须要联合印度来遏制中国。2017年中印洞朗危机后,尤其是2020年加勒万河谷冲突以来,印度已被视为选边美国西方阵营。美印关系在2020年2月特朗普访印时,升级为全球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也是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重新激活。由此可推断,在第二个任期内,美印关系及QUAD将延续当前发展势头。即使出现美印关系严重倒退的极端情况,以印度当前及四年后的实力,仍难以对国际格局产生实质性影响。
不可否认,由于美国在科技、经济和金融等领域均享有特殊而强大的影响力,特朗普政府在上述领域哪怕进行细微调整,都将对很多国家的企业和个人产生直接而重大的影响。或许,这就是国际关系版本的“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都是一座山”。
但我们无须夸大特朗普再次当选对国际格局产生的影响。一方面,受限于只有四年任期,重大战略的调整难以落地,成效更难以显现。另一方面,美国两党之间的共识远大于分歧,内政外交的延续性远多于变化性。虽然美国现在被认为再次陷入“极化”困境,但两党在核心价值观底色及外交战略等方面,仍然保持着高度共识。
作者是四川外国语大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