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10月24日在俄罗斯喀山召开的金砖国家峰会中,与其他12个来自东欧、非洲和东南亚国家,正式被接纳为金砖集团伙伴国。这与马国首相安华所期望的结果有段距离。他与泰国首相佩通坦、越南总理范明政一样,希望能够成为金砖集团正式成员。但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与白罗斯议长科恰诺娃今年6月会晤时,透露该组织已暂停接纳新成员,所以能成为伙伴国,确实已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国际社会对于亚细安四国,即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特别是马国,如此积极争取加入这个新兴集团,多少会感到些许意外。马国国内舆论更是对安华从7月杪开始,既高调又急切地申请加入金砖的决定感到好奇。毕竟,马国一直以来与美国和其西方盟友,以及中、俄及其西亚盟友,维持着良好的外交与贸易关系,再加上已接任亚细安主席,所以大可不必迫切争取加入这个南方集团。
不过话说回来,马国的急切是可以理解的,这有两个层面。
从经济与战略层面上看,这是马国希望在国际舞台实现经济与地缘战略平衡的尝试。作为金砖集团核心成员的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以及后进的南非,都是充满机遇与前景的新兴经济体,整合后的国内生产总值(GDP)高达26万6000亿美元(约35万1200亿新元),占全球GDP的26.2%。
然而,沙特阿拉伯、伊朗、埃及、埃塞尔比亚和阿联酋等五国,在今年初被接纳成为最新的金砖成员国后,这个南方集团的经济体量已扩大到30万亿美元,占全球GDP则提高到约29%,它甚至掌握世界过半的黄金储备。由于新兴经济体普遍增速较快,加上成员国还会扩容,未来GDP实力赶超美国与其西方盟友组织的七国集团(G7)是有可能的。金砖集团还拥有极大抱负,要实现去美元化和突破西方金融霸权,所以成立新开发银行(NDB),为成员国在发展与解决金融危机方面提供融资。
另外,俄国还倡议成立金砖支付(BRICS PAY),取代现有西方主导的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这样的经济规模、宏远抱负,对目前积极发展国际贸易的马国而言是深具吸引力的,因为这意味着在加入后,能在很多方面取得好处。比如,马国可以透过金砖集团,在与北方集团维持良好经商关系的同时,持续深化与南方集团的合作关系,实现安华左右逢源的外交政策,为国内企业制造更多出口与投资机会。
更重要的是,新开发银行将能成为马国政府的另一个融资管道,不只可以保障国内发展项目的资金来源,还可以在未来面对金融危机时获得支援。这很重要,因为截至8月,马国政府国债已冲破1万5000亿令吉(约4541亿新元),占GDP的65.6%,虽然仍属可控范围,却让国家财力变得相对脆弱,万一爆发全球性金融危机,马国可避开苛刻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寻求门槛与利息更低、不会影响金融主权的新开发银行贷款救债。
从国内政治层面来说,马国若能如愿深化与金砖十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贸易与投资合作、促进国家经济多元、获得融资保障,甚至在南北集团中左右逢源,就意味着安华提升马国国际影响力的努力没有白费,这能为他带来更多城市马来精英的支持;与此同时,他还可透过与金砖集团内回教国家的深化合作,强化自己的伊斯兰色彩,获取更多马来回教徒的好感,由此压制来自政敌,特别是伊斯兰党的挑战。
这两个层面是安华察觉到的潜在好处,也是催促马国加入金砖的诱因。当然,凡事都有两面,马国成为金砖伙伴国,也面对一定挑战。我想提出三点。其一,金砖成员国和伙伴国横跨亚洲、非洲和南美洲,政体不尽相同,意味着成员国与伙伴国间的政治与地理联系非常脆弱,这将导致他们会因个别国情与地缘利益,在地方性、区域性议题上难以达成共识。
而且,这些国家内部都有各自的地缘政治问题,比如伊朗目前还在跟以色列对峙、俄乌战争也陷入胶着状态、中国与印度还是传统宿敌、沙特与阿联酋目前所在的中东处在战云密布状态,局势并不稳定,再加上美国新总统将决定西方世界在这些地区的战略走势。这些都会导致金砖国家的计划、项目存在变数,进而影响马国与这些国家经贸合作的稳定性。
其二,金砖集团成员多是新兴国家,具有优越的人口和产能红利,生产成本廉宜、商品也很多元,马国商品相比之下,完全没有成本优势,一旦进行深化的经贸关系,要保持贸易顺差,难度会很高,而且拥有成本优势的金砖国入口商品,也将对本土中小企业产生致命打击。
最后,就是马国入圈后,或许会让西方阵营对布城有所顾忌,可能会担忧被制裁的中、俄产品经由马国进入西方市场,以及自己转移给马国的敏感技术或产品会辗转流入中俄,所以在最关键的技术转移,西方国家会对马国有所保留,进而影响马国在各领域的技术研发。显然,马国加入金砖集团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安华能否如愿实现自由周旋在南北集团之间,尚需时间验证。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
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