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马来亚、沙巴和砂拉越在1963年组成马来西亚,希望建立一个经济上更强大、种族上更多元和区域上更广阔的国家。然而在隔年,新加坡发生严重的种族暴乱,再加上与吉隆坡在意识形态上的种种冲突,导致新加坡在1965年被迫独立。以李光耀为首的人民行动党主张“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但这一主张平等、公正和包容的概念,却遭到代表半岛马来人的巫统大力反对,甚至称李光耀要将马来人“殖民化”,侵蚀土著特权。主张捍卫巫裔权益的巫统认为,马来人是这片半岛的主人,马来人的马来西亚才是它认同的理念,非马来人,包括华人和印度人等等,只是这片土地的外来者。
1969年,马国第三届大选之后发生五一三事件,可谓马国种族关系的分水岭。自此之后,“种族”的元素就不断渗透马国,国家政策不再以“需求”为基准,而是以简单粗暴的二分法,将全国人民分为土著和非土著,“种族”自此成为这个国家在建国路上如影随形的元素。
10年后的伊朗革命,更是为马国增添一个新元素:回教(伊斯兰)。
什么是回教化(Islamization)?在历史学中,回教化通常指的是一个社区或整个社会逐渐转向回教信仰的过程。这意味着在过程中,宗教信仰、文化和习俗逐步被回教的原则所影响或替代。在当代语境下,这个词指的更多是某些回教主义者试图强制推行他们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以符合回教的法律和规范。这种做法往往涉及将回教的原则应用于社会的各个方面,包括法律、政治和文化。
在马国的语境中,如今的首相安华便是上述定义中,“回教主义者”的最佳诠释。马国受到伊朗革命的影响,极端的保守主义逐渐抬头,伊斯兰党持续壮大。奠定伊党至今意识形态基础的“哈迪宝训”(Amanat Hadi)近期横空出世,标签巫统为实际上是“不清真”的“异教徒”,因为后者不仅沿用殖民者英国的宪法和法律体系,就连政治上也采用现代民主政治的体系,而非回教国的政治体系,吸引越来越多马来回教徒加入支持回教化的行列。
1982年,安华顶着马国回教青年运动领袖的头衔加入巫统,成为时任首相马哈迪手中一张可与伊党竞争“谁更加伊斯兰”之头衔的好牌。回教银行的确立、宗教课纲融入学校课程,和回教发展局的成立等等,都是安华加入马哈迪政府后的“丰功伟绩”。与此同时,巫统的政权不仅越来越稳固,安华在党内也平步青云,在短短11年内,从默默无闻的政府后座国会议员,晋升为副首相,成为马哈迪的左右手,以及马国回教化的开山鼻祖。
2022年,伊党以狂风扫落叶之姿横扫马国下议院,斩获43个国会议席,成为马国最大党。庆幸的是,希盟成功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左右逢源,与其他政治联盟组成团结政府,阻止伊党进入布城。
然而,这意味着马国的回教化进程就此停滞了吗?在希盟成为政府后,马国更趋向开明了吗?在安华成为首相后,马国改革议程开始了吗?
显然,在安华执政近两年后,以上问题的答案都是遗憾的“否”,马国不但没有变得更加开明,反而在保守化的路上勇往直前,变本加厉。
此前,巫青团长阿克玛不断炒作印有阿拉字眼的袜子的课题,号召回教群体杯葛KK便利商店,玩弄种族和宗教情绪,企图获得廉价的政治资本,却接二连三地撕裂马国社会,造成回教徒和非回教徒之间的心结越来越深。
再到近日,马国首相署(宗教事务)部长莫哈末纳建议,政府以立法的形式,强制要求不提供猪肉或酒精的餐馆和食品公司实施清真认证。
民行党士布爹区国会议员郭素沁以合理的三大理由(即加重企业负担、损害消费者选择自由,以及违背多元文化精神)强烈反对,以经济自由的概念阐释她反对的理由,却遭到保守派的强烈攻击,甚至被立案调查,沦为国际笑柄。更甚者,为此大张旗鼓批评她的不是站在对面的伊党,而是自家执政联盟的巫统青年团团长阿克玛。然而,作为希盟共主的安华不仅没有捍卫自家议员,反而加以批评,与保守群体同流合污。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安华成为首相之后,第一次捍卫马来保守群体,还频频对马来保守群体喊话,如将圣训纳入学校课纲、建议回教发展局派更多官员进入政府各部门,确保政府施政符合回教条规,甚至是拉拢伊党加入政府等等。
追根究底,将整个马国回教化,最终建立一个贯彻回教原则和理念的回教国,便是伊党成立之初的目的;倘若团结政府,尤其希盟继续执迷不悟,认同保守和退步政策,对此保持沉默,呆呆地被牵着鼻子走,长久必将自食其果。若马国团结政府继续往保守方向前行,以宗教主义为基础的伊党只须静观其变、坐等丰收,待保守群体不断扩大,以后伊党单独执政不会再是一场梦。
总的来说,马国现状已和“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理念完全背道而驰,种族加上宗教之别,让马国的明天黯然失色。届时,作为非回教徒的非土著,生存空间或将逐渐缩小,在种族和国家政策上不仅会遭受排挤,在宗教上更会受到蔑视,使马国逐渐转向越来越单一的社会。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