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善用AI就能如虎添翼。咱们偏是怕人家不懂或怠惰而滥用,就因噎废食?会用AI的教师,就知道它可以是发展思维能力的利器,也懂得带领学生驶过充满未知、挑战和希望的浩瀚AI之海。
2009年,英国教育科技学者提出“数码失调”(digital dissonance)的概念,完整描述科技、文化、教育体制之间的张力。本文将聚焦讨论其中一点:教师、学生因对于新兴科技的功能和潜力没有充分了解,而仅限于低层次使用(如只是把教材从纸本替换成电子、多媒体,教学法如旧);或是举起“心理放大镜”看待其缺点而拒用,不思兴利除弊的可能性。
然后,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来了,教育界也迎来新一波数码失调。别说抱持疑虑的仍不在少数,一些教育机构、教师尽管相信在大方向上该拥抱AI,实际执行时却可能谨慎过头,要确保万无一失才敢全面实施,却不知会否在全球教育科技应用的浩荡潮流中掉了队,轻舟已过万重山?
即便是大力主张融入AI并前赴后继投入相关研究的教学科技学者,也同时针对全面投入AI的教、学应用所可能造成学生的认知怠惰,进行学术反思、论述和提出解方。例如,一项最新研究对比大学生向AI聊天机器人和向真人导师提问时,对于两者提供的回复的处理方式是否有差异;结果显示,他们会进一步思考导师的回复(甚至来个批判性思维),反而对聊天机器人的回复照单全收。
学生若向聊天机器人提出一个需要创意思维来解决的问题,AI的回复,应被视为“点子”(ideas),如同一个思维的肩膀让学生站上去,看得更高更远,或是促成人机携手共拟解决方案。但许多学生可能把它视为“答案”,复制贴上即可。打个比方:AI给学生合适的鱼饵,让学生自己钓鱼;部分学生偏是把鱼饵当鱼,就不钓鱼了。
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教授莫利克(Ethan Mollick)去年发表《家庭作业的末日》(The Homework Apocalypse)一文,反思过去有人提出的“AI就如计算机”的比喻。现代学生小学时学数学,不准用计算机,先打好运算技能的基础;升上中学,就开始人机分工,学生专注于理解、分析数学应用题,包括方程式和运算程序的选择,把低层次的运算工作交给计算机――所以升上高年级时,甚至允许把计算机带进考场。
但莫利克认为,早期计算机价格高昂,难以人人拥有,学校有十几年的时间摸索出如何兴利除弊,逐步在课程中融入计算机的运用。可如今AI唾手可得,要禁也只能在课堂里老师的眼皮底下禁,一旦放学离开校园……“自己做”的家庭作业就此被AI终结了吗?
其实,就我们学术人员把AI当成研究伙伴的经验,由于各种思维技能本来就属我们的专业素养,我们可跟AI互动、一同脑力激荡、共建及持续改进或甚至打掉重练研究方案――我们非常清楚,没有我们的人脑,AI自己弄不出高品质又符合现实条件、需要的最终方案;没有AI点拨,我们可能多耗几倍时间拟出方案,有时又未能跳出我们的既定思维。
对于学生,或许更应及早培养这些思维和与AI互动的技巧,让他们发现“与AI一起钓一条大鱼”的方式,更胜于“把AI当钓鱼替工”(且满足于钓小鱼交差),也让他们体验真正的积极探究、主动建构学问,甚至是模拟“思维大师”的思考历程的乐趣,收获“靠自己”学习有成的满足感。
如命题作文,一些学生可能把题目扔给AI,要它直接生成全文。但有韩国学者开发应用程式,一开始要学生先列出想写的要点,AI再按历程导向写作的步骤引导学生“动员”和整合思维及语言知识,拓展、组织成全文。台湾的一个学习网站则“训练”AI循循善诱的提问,帮助脑袋空空的学生开启思路,摸索出写作题材——让AI启发学生找到自己的声音。
本地许多中学和初院的教师也开始进行类似尝试,如女皇镇中学的一位华文教师执行“PEEL”(Point, Elaboration, Examples, Link)历程,让学生组成小组和AI携手磨出讨论当代话题的文章。教师手把手教学生如何给聊天机器人提示、如何处理机器人提供的“点子”(不是“答案”!)并要求学生最终提交定稿时,也附上人机协作探究历程的记录。这种把“成品导向评价”转为“历程导向评价”的策略,本来在各地大学已大行其道,但这些尝试证明中学生也做得到――只要教师懂得引导。
懂得善用AI就能如虎添翼。咱们偏是怕人家不懂或怠惰而滥用,就因噎废食?会用AI的教师,就知道它可以是发展思维能力的利器,也懂得带领学生驶过充满未知、挑战和希望的浩瀚AI之海。新加坡全国人工智能核心(AI Singapore)推出的面向教师、学生的AI素养系列课程,或将会是一枚定海神针,翻转师生的数码失调,为新型AI驱动劳动力及早打下坚实的基础。
作者是黄龙翔是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高级教育研究科学家
吕赐杰是南洋理工大学终身名誉教授、香港教育大学讲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