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香格里拉对话和往常一样，主要由美国和中国的高级国防官员作出立场陈述，成为各界最关注的焦点。通常，美国由国防部长率领代表团出席香会，今年是奥斯汀。至于中国方面，根据其对地区和全球安全时势的感知与表态，过去曾由各级别和不同职位的高级军事官员作为主要代表，从国防部长到军事学院校长或院长不等。这两年中国就派出了两位不同的国防部长出席香会。

坦白说，美国和中国立场声明的核心内容与过去并没有很大不同。奥斯汀强调了在他看来是中美竞争——而世界其他地方可能认为是较量甚至对抗——的情况下所谓“护栏”的重要性。尽管这些拜登政府几年前开始采用的战略概念听起来很抽象，但美方说法是旨在防止两个大国之间的竞争，恶化为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全面冲突。在此相关话题上，奥斯汀再次强调了中美两军之间建立和维持沟通渠道的重要性，以避免误解和误判可能升级为全面冲突。

还记得去年，奥斯汀与他的将军和官员明显感到沮丧，因为中美两军之间的沟通渠道似乎已不敷使用，而中方则对他们认为的美方的轻蔑和不友好举动感到不满，包括当时美方对时任中国国防部长实施的个人制裁。当下，两国之间的一些军事沟通渠道显然已经重开。

奥斯汀当然还列举了美国自二战以来在本地区和其他地区打造的许多安全联盟，特别是在过去几年的大动作。美国看来要传递的信息很明确，即这个区域的安全不仅对世界局部地区至关重要，对全球安全也很重要，尤其是对美国自身的安全，而美国在本区域的许多盟友都欢迎美国在区域安全方面继续扮演积极角色。

中国国防部长董军在香会上与他的前任一样，在阐述中国对和平相处的信念之外，也强调中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其中最重要的核心利益之一就是与台湾的统一，宣称如果有必要，不放弃通过武力保护这项利益。他认为台湾方面有逐渐走向台独的趋势，也用上了颇为强烈的字眼来谴责这些事态发展。他还批评了外国势力对台独目标的支持和煽动，这应该是对美国及盟友的含蓄指责。中国方面也多次表示，他们认为美国在本区域打造双边、三边和多边盟友的做法，是在试图包围和遏制中国，可想而知这让中国方面感到不舒服。

但今年香会却也出现了另外两个亮点。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在开幕晚宴上发表了传统上是为其中一位国家领导人所设的主旨演讲。小马可斯这一次出席香会，意义显著，部分原因是近几个月来，中国和菲律宾的船只在争议水域里的强硬对抗似乎加剧了。由于南中国海的主权争端涉及许多其他方，这种非常激烈的对抗令许多人担忧。

小马可斯当然重申了菲律宾立场，并强调国际法在解决争端中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南中国海地区。他也重申菲律宾保护主权权利和领土的承诺，认为遵守《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和2016年在荷兰海牙的仲裁裁决（该裁决不认同中国在南中国海地区的广泛主张）至关重要。

小马可斯点名批评中国对菲律宾的一些行为，破坏了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并敦促各国拒绝这种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他重申菲律宾通过对话和外交手段解决问题的承诺，并与亚细安和中国合作，朝着在南中国海建立有效行为准则的方向努力。他还重新呼吁尊重亚细安在地区安全事务中的核心地位，同时指出当前地区与全球安全关切的模糊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菲律宾是美国的条约盟国，但小马可斯也颇为中立地呼吁中美要妥善负责地处理彼此之间的纠纷。

在这次香会，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意外露面，并敦促本地区领导人参加即将在瑞士举行的乌克兰和平峰会。乌克兰战争已经拖了两年多，此前曾高声承诺向乌克兰提供军事、物资和人道主义援助的许多西方大国，如今已开始犹豫，所以泽连斯基对乌克兰被“遗弃”的前景感到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他显然想通过这场峰会争取更多支持。他在对话会结束后，还访问了马尼拉并与小马可斯会面。看来他迫切希望更多亚洲领导人赴会，以便向全世界展示，大多数国家还是支持乌克兰抗战的。

我不敢说世界正迅速走向又一次全面战争的边缘，但在可见的未来，维持和平的前景并不乐观，因为美中两大阵营在经济和战略上正迅速脱钩。虽然香会本身不是一个和平论坛或谈判场地，但它仍然是一个每年举办的平台，可以让主要大国表达挫折和愿望，尽管这些话语经常被重复，但在非常动荡的时期，香会仍是一道曙光，有助于构建一个更稳定的世界。当然，和平的愿景不会伴随人性而生，而是有关各方必须时时刻刻努力去营造的。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院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