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届总统选举举行之前，总统选举委员会和选举局似乎还须多下工夫解决问题，以确保候选人合格程序、总统的职责，以及总统制度能有效运作。

新加坡选民以决定性票数，选定尚达曼出任新加坡第九任总统。

在选举局公布抽样计票结果后，尚达曼接受了媒体记者访问。他说，选举结果是新加坡“发展进程中的另一个里程碑”。70.41%的选民从多元种族背景的候选人当中，选择了一名非华族候选人为总统。这是新任总统获得的强有力的委托。尚达曼的能力、对打造具包容性和爱心的新加坡的承诺，以及作为实力雄厚的领导人在国际上的地位，受到选民认可。毫无疑问，选举结果显示，尚达曼受欢迎的程度和其他个人特质，超越了种族。

竞选期间的风波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尚达曼这次问鼎总统府并非毫不费功夫。另外两位候选人黄国松和陈钦亮在竞选期间并没有手下留情。他们列出自己担任总统的能力和经验，也大力主张总统最好由没有在近期担任公职，或不是执政党人民行动党党员的人出任。这或许是尚达曼身上唯一的负累，但另两位候选人还是必须说服广大民众他们的主张是正确的。

这次的竞选期出现许多波折。在网上、社交媒体和WhatsApp等封闭式网络平台的舆论场上，许多针对选举制度和总统职责的问题被提了出来。

但是，社会大众最终并没有因为这些争论而受到影响。尚达曼在政坛地位崇高，他的人文主义精神和开阔的胸襟是众人皆知的，而且重要的是，他言行一致，实践了竞选口号“相互敬重”的主张，没有耍肮脏手段。他的其中一个竞选对手甚至在宣称被尚达曼阵营抹黑后，收回有关言论，因为尚达曼慎重地表明，他不会容忍这样的竞选手段，即使是他的支持者这么做。

针对候选人资格的质疑

尽管如此，2023年总统选举期间浮现的问题，还是应该获得妥善解决，否则在下一届总统选举又会出现。

第一个问题同候选人资格有关。读者应该记得，还有第四位人士在6月初就积极投入竞选活动，并公开表态有意参选。他就是曾经担任新加坡驻摩洛哥非常驻大使的商人吴振华。

吴振华选择通过“酌情程序”（deliberative track）来争取参选资格，显示他像知情的社会大众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须靠总统选举委员会的通融，允许他将行使执行权的几家公司凑合起来，以取得候选人资格。

不过，当吴振华的合格候选人申请被驳回时，他却指总统选举委员会的决定有欠公平，并认为委员会“对于参选条件的诠释太过狭隘，而且没有解释决定的依据”。

幸好，总统选举委员会决定公开发给吴振华的信件，信中解释了他不符合资格的理据。根据总统选举委员会的指导准则，委员会没有义务公开解释驳回申请的理由，但它可以公开与候选人的通讯内容，以驳斥针对委员会的指责。委员会证明了，吴振华的确有收到通知，通知的内容明确列出了规则，并说明委员会如何根据规则，核对他所提交的文件。

在这起事件中，有人试图对制度提出严重的质疑，但在委员会公开信件之后，对制度的不信任基本上就平息了。在激烈的选举中，如果官方的威信因此被削弱，将是非常不幸的事。

另外，在候选人资格课题上，黄国松也质疑是否应该让前政府官员成为总统候选人。他认为这当中可能存在利益冲突，并呼吁选民支持像他这样的非党派候选人。但目前的规则清楚列明，参选人所担任的内阁职位，符合成为候选人的条件。

黄国松的言论引起公众共鸣，但尚达曼列举具独立思想的已故前总统王鼎昌所作的贡献，以非常具说服力的方式作出回应。他表示，在这个课题上不应单纯地贴标签，并呼吁人们更深入了解候选人的品格和成就。

总统选举的结果显示，这个课题并不足以困扰选民，以致尚达曼问鼎总统失败。但在未来，它可能再度被提出来。

第三个同候选人资格有关的课题，是总统选举委员会在遣词用字方面，认证潜在候选人是“正直、品格良好、声誉良好的人”。然而，非营利组织妇女行动及研究协会（AWARE）却指出，陈钦亮有“物化女性，为自娱而单看外表来评论女性”的前科，这使得人们质疑总统选举委员会如何保证候选人的品格。虽然妇协发声的目的是要提醒公众，但总统选举委员会表示，会让选民自行判断，是否应该因为这些后来浮上台面的言行而批判陈钦亮。

对于以往和政党有关系的候选人来说，要想出办法按总统宣誓词所承诺的，在做出判断时“不畏惧或偏袒，不带感情或恶意，也不考虑之前与任何政党的任何关系”并非容易的事。同样，除了那些有犯罪或破产记录的人之外，总统选举委员会要确认潜在候选人具备良好品格，也是具挑战性的。

不过，在建立类似总统制这样强大的体制时，花时间解决这些课题，参考具说服力的个案，甚至考虑可能出现的问题并调整一些程序，将有助于接下来的选举更顺利举行，也确保在执行明确的规则时会引发较少争议。

制造错误的期望

这次竞选中差点越界的第二个课题，是陈钦亮表示，将说服政府解决生活费高涨、组屋负担水平和工作保障的问题。虽然他后来在竞选活动中向人们保证，他知道总统没有权力制定政府的政策议程，但他仍坚持有能力发挥软实力，表达他的看法。

尚达曼则选择在竞选中专注强调，总统在合理范围内能够通过道德劝说和民间发起的组织，来提升弱势群体。这是团结人心的强有力信息。

未来的总统候选人可能会蠢蠢欲动，想做出各种影响公共政策的承诺。但我们是否应该作更大的努力，清楚说明总统的方针和目标与政府不同，虽然两者一样重要？

看到候选人对总统的职责作出错误的陈述，并可能导致选民根据不切实际的期望选择候选人，是令人困扰的。即便候选人自愿认证他们明白总统的职责和局限，这次竞选还是差点就出现不公平的竞争，尽管其他候选人、媒体和选举局已尽力指出，这样的竞选方式是“越位”的行为。

选举局或许须要进行更多公共宣导。到下一届选举，举报这类越界行为的媒体和其他第三方也应该受到表扬。

委任支持者进入总统顾问理事会

竞选期间出现的另一个令人担忧的插曲，是陈钦亮建议委任他的支持者——新加坡民主党的陈如斯和新加坡前进党主席陈清木——担任总统顾问理事会成员。

总统在动用过去的国家储备金以及委任政府要职方面行使否决权之前，必须咨询总统顾问理事会。虽然总统有权委任多达三人进入理事会，而且没有条例规定总统不能委任支持者担任理事会成员，但理事会在履行职责时，应该是不受党派影响的。

在这个课题上，黄国松就勇敢站出来，强烈反对委任支持者进入总统顾问理事会，并指出将党派之争带入总统制所存在的危险。但是，我们是否可以想当然地认为，候选人和总统选举的胜利者都明白，他们在挑选总统顾问理事会成员时，也应该遵循总统这个职位的精神，也就是：理事会成员都了解他们必须超越政治且不是任何政党的成员，同时必须尽忠职守，“不畏惧或偏袒，不带感情或恶意，也不考虑之前与任何政党的任何关系”？这是个值得深思的课题。

总统选举不是中期大选

在下一届总统选举之前，强化民选总统机制和解决这些问题，将有助于巩固民选总统超越政治的角色。这并非细枝末节，而是会产生实质影响的区别。

毕竟，投票选出总统所涉及的政治程序和机构，与通过大选选出政府所涉及的政治程序和机构是不同的，将政党之争排除在民选总统制度之外，将进一步巩固两者之间的区别。

通过大选选出的政府，是国家的执行机关，职责是制定公共政策和立法，以及编制国家预算达到这些目标。总统必须经不同程序，由人民直接投票选出。他们必须靠个人和独特的特质，而且必须符合资格担任这个独特的职位，选民则必须决定他们未来六年最认可哪一位候选人。

本月初，我们庆祝尚达曼突破性的胜利，并在新加坡发展多元种族的唯才是用制度的进程上，划下新的里程碑。

在下届总统选举举行之前，总统选举委员会和选举局似乎还须多下工夫解决问题，以确保候选人合格程序、总统的职责，以及总统制度能有效运作。

不过，尚达曼在这次竞选活动中严守规则，时时铭记总统职位的特性，而新加坡人赋予他决定性的胜利，也再次巩固了人们对民选总统制的信心。

尚达曼已赢得新加坡人的信任出任国家元首。现在，他在任内不仅可以通过言传，也可以通过身体力行，让人们对总统有正确的认识。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政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新加坡政策研究所提供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