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透视
随着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第11轮中美贸易谈判的极限施压,近日又再祭出对华为的封杀,已初步印证了笔者去年8月在《联合早报》的论述: 根据“修昔底德陷阱”理论,中美贸易战的本质其实不是贸易战,而是美国阻止中国崛起的先头策略。选择贸易战以及近期的科技战为先头策略,主因是这两场战争对美国的成本,远比真枪实弹的战争为轻。
若中国最终能透过本身可接受的贸易协议,和美国达成和平共存的共识则最好。若然不能,就索性透过此场贸易战刺痛美国国民,使其对美国主战派产生不满,从而避免日后美国主战派的进一步进攻、和推动伤亡惨重的常规战或足以毁灭人类的核战争。
此外,贸易战的重点不是美国主战派所说的美国所受伤害较中国低,而是谁能捱到最后,情况就如一个拳手打了对方一百记重拳,被对方打了三十记重拳,但因体质较差而先倒下,那最终的胜方仍是对手。因此,经济和政治韧性才是这场胜负的重点。最后,特朗普及其主战幕僚应不会有破解“修昔底德陷阱”的意向(或可说其解决方案就是要中国倒下),现在只能寄望中国国家主席...有这个远见和智慧去破解此陷阱。
达成协议难度已大幅增加
在第11轮贸易谈判不欢而散前,市场的看法是,特朗普还是有意思和中国达成一个有利其连任总统的协议,当然之后还是会在其他领域对付中国,以维持美国是全球唯一霸主的大局。然而,笔者想补充的是,由于美国和中国国内的政治生态已发生了变化,以至中美达成贸易协议的难度,已增加至颇难踰越的地步。
换言之,“中国能给到的协议,特朗普已经不会要和不能要;特朗普或会接受的协议,中国不会给、亦不能给”,原因是中国即使尽其所能给出其最优厚的协议,特朗普一旦接受,将遭民主党抨击为软弱,反倒不利其竞选连任;另一方面,中国也不能够因要满足特朗普,而接受一个很难向历史和国民交代的协议。
由于特朗普的飘忽,笔者不能排除美国对余下3000多亿美元中国进口征收25%关税的可能。但若然如此,特朗普可能是自寻死路。要了解此点,首先要知道中国所面对的,是经济学上所说的“宏观需求冲击”(aggregate demand shock),即来自出口、消费、国内投资和外国直接投资方面的宏观需求下降,所受冲击虽然较美国为大,但始终属宏观需求冲击,只要中国能推出足够的刺激需求措施,是可以完全抵消未来的冲击,当然,中国仍有低估冲击的风险。
相反的,美国所受冲击虽然较小,但却属经济学上所说的“宏观供应冲击”(aggregate supply shock),无论美国联储局的官员多优秀,始终须在通胀和经济景气之间作出痛苦选择。其中一例就是1973年至1974年和1979至1980年的石油危机,当时油价在很短时间内分别暴涨四倍和三倍,以至同时造成经济衰退和通胀急升(即经济学上面所说的“滞胀”),若美联储想把通胀压回去,就必须接受三至五年的经济衰退,若美联储推出扩张性货币政策以阻止经济衰退,则通胀会进一步上升,而当时美国的通胀率已达双位数字。
而宏观供应冲击的好例子则有互联网的发展、和过去二三十年来自中国的廉价进口,以后者为例,由于来自中国的廉价进口限制了美国通胀和降低了美国企业的原料(和半制成品)成本,以至美国经济一方面可持续快速增长,一方面无须面对通胀上升的恶果。然而,特朗普一旦对余下3000多亿美元中国进口开征25%关税,由于进口的大部分是消费品,那美国的消费物价指数将急升,继而透过通胀预期将通胀率推至可自我持续的高位(至于是4%至6%、还是7%至9%,则视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若美联储选择忍受经济衰退,那美国通胀率可处较低水平,若选择较小的衰退,则通胀率将达较高水平。
无论美联储作何选择,通胀率上升、经济衰退或两者各半,将严重影响特朗普的民望。此外,一旦宣布对余下3000多亿美元中国进口开征25%关税,美国(和全球)股市将会暴挫,由于美国股民并未对中美贸易谈判告吹作出足够预期和准备,届时美股的跌幅将会更惨烈。
因此,即使特朗普要加征关税,也应选择在成功连任后才开征,若他真能了解上述利弊,应不至作出如此愚蠢选择,使自己成为美国消费者、股民和企业的公敌。当然,由于我们不能确定特朗普能否理解上述利弊,中国可做的也只能是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