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香会”,美国代理国防部长沙纳汉把印太战略这一基本框架重申了一遍,但突出了三个重点。一是强调“盟友和伙伴国网络”在美国印太战略中的核心地位;二是指出特朗普政府对这一战略的资源投入;三是对美中竞争的性质有所澄清。
沙纳汉说美国国防部正在进行一项“国防现代化”计划(似乎美国的军事力量已经落伍了一样),这一“现代化”工程“开启的技术、伙伴关系和态势的新时代将为印太盟友和伙伴国网络带来史无前例的机遇”。沙纳汉强调美国正在开发的新军事技术对应对未来的军事威胁极为关键。地区国家如果想要获取这些新技术,就需要加入到以美国为中心的“地区安全网络”中来,与美国一起发展“联合行动能力”(interoperability)。
换句话说,美国要求与其志同道合的地区国家在安全与军事战略上与美国对接,一起构建制衡中国的地区安全网络。沙纳汉依次罗列了日本、韩国、菲律宾、澳大利亚、泰国、印度、印尼、新加坡、蒙古、台湾及太平洋岛国为这一网络的核心国家。前五个国家是美国的传统盟友,其余则是安全伙伴国。在海上安全领域,美国想要构建的安全网络不仅是地区的,还是全球的。在印太地区层面,澳大利亚、日本和韩国提供美国安全网络的南北轴辐,正在酝酿中的美国-东盟安全关系则相当于这一网络的内环(将于今年9月举行的美国-东盟联合海上军演是这一安全关系的一个进展),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相连通的印太地区由此成形。在全球层面,美国邀请法国、加拿大、英国、德国、西班牙等国参与印太地区事务(特别是针对南海和朝鲜),为美国的印太安全网络提供“外环”支持。
这是美国亚洲安全战略的“网络化”又一步骤。这种“网络化”从小布什政府后期就已经开始了。从沙纳汉的演讲看,特朗普政府“网络化”策略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要求美国的盟友和伙伴国做出更大的贡献,特别是资源投入上的贡献,帮助美国分担安全成本。这和特朗普政府的总体同盟政策是完全一致的。比如,在欧洲,特朗普已经多次要求北约盟国提高军费。
沙纳汉以“包容”和“共享”等原则为这种以美国为中心的地区安全秩序正名,同时批评中国的地区安全观是为了建立“排他性优势”。这一话语与中国的安全话语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也强调包容与共享的地区安全秩序,同时批评美国的安全政策是为了谋求一己之私。中美之间的这种“镜像”式的认知与相互指责也许并不令人惊讶,更关键的问题是地区国家对中美安全政策的认知——这一问题将涉及下文讨论的“中间地带”问题。
特朗普政府显然了解地区国家对印太战略投入不够的批评。因此,沙纳汉强调印太战略不是文字游戏:“这一战略是国防部预算的根基并将推动资源使用。”在经济领域,他提到国会通过的600亿美元的国家发展援助金额。在安全领域,他强调“一个意义重大的现代化努力”。提交给国会的2020财年的国防预算,将有1040亿美元用于研发,为史上最高,同时还有1250亿美元用于作战准备和维持项目,而这些投入都将集中在印太地区,因为美军已经把这一地区作为“优先战区”。在问答环节,沙纳汉指出印太战略与之前美国政府的亚洲战略的最大不同之处,是“美国国会和总统的支持”。他认为:“这个战略的根本资源投入与以往不同。过去我们有战略,但没有资源和资金。”现在国会和特朗普的支持意味着印太战略的资源将逐步到位。
美中竞争的性质
中国当然是美国把印太地区作为优先战区的原因,沙纳汉对此并不讳言。他影射中国的地区战略有一套“胁迫的工具箱”,包括把争议地区(即南沙岛礁)军事化、影响他国内政、掠夺性经济策略、偷窃他国军民技术等等。他明确美中关系是竞争与合作共存的关系。美国愿与中国在利益交汇时合作,包括通过两军对话管控风险、应对各类跨国威胁、执行联合国对朝鲜的制裁决议等等。但在必要的时候美国也要和中国竞争。他表示:“竞争并不意味着冲突”;“不用害怕竞争;只要大家都遵守国际上认可的规则,我们应该欢迎它。”这是美国高官首次对美中竞争的性质有所阐述。在问答环节,沙纳汉认为,“竞争意味着按规则行事”,竞争应在规范和规则的基础上进行。他因此提出美中两国通过沟通和合作建立竞争的规范和规则,美中可以发展一个建设性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具有建设性的竞争。在他看来,美中竞争应在规范、规则和沟通的基础上进行。英国《经济学家》杂志的评论认为,这是一种“负责任的竞争”的观点。
美国要与中国进行战略竞争,这种竞争的性质和形式如何,是一个重大问题。沙纳汉提出了美方对这一问题的初步认识。从他的话语看,美国军方并不认为竞争就是对抗或者冲突。他补充说,直言不讳地批评中国,不是要与中国对抗,而是希望与中方展开公开对话。美国军方希望开展美中两军对话,并在此基础上加强合作。对话与合作的目的是避免误解与误判,美中关系尚未恶化到“搏斗”的程度。他举出严格执行联合国对朝决议的例子作为美中合作的一个领域,认为中国可以阻止朝鲜在中国近海的船对船石油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