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喆:“处长治国”是个官僚机制的“老问题”,行政权力太大,处长甜头就大。对“处长治国”的质疑,其实是对行政权力过于傲慢的质疑。
近期,“处长治国”带来的问题又被翻了出来,引发热议。其实,所谓处长治国,是个系统性机制问题,问题的根源恐怕不在处长,深究起来,是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新变种。
“处长治国”源于资源过分集中导致的权力外溢
“处长治国”是个官僚机制的“老问题”,行政权力太大,处长甜头就大。
早在二十多年前,1998年3月24日,朱镕基总理在国务院第一次全体会议上讲话时说,“有些部门,处长在那里做主,地方的省长、市长来看他,他对人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国家计委就存在这种现象,地方有很强烈的反映。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地方的同志跑到她跟前去汇报,不但不让人家坐,而且连眼皮都不抬。变成‘处长专政’那还得了?”
处级是部委最基本的工作单位,处长在中央部委也就是“基层领导干部”,为什么能够有这么大的“威风”?
资源过分集中导致的权力外溢效应。
资源就像是蜜糖。在计划经济时代,资源高度集中,分配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所有人都只能通过这几条“少数派”途径和“蜜糖”挂钩,因此,无论何种原因能够“勾兑”蜜糖者,都成为了社会“大咖”。何况身在其中的“处长”。试想,全国几亿人的一项或几项重大生计就完全系于某部某司,一个司能够有几个处长?自然是即便最“衰微”的处长也必然能够在这样宏大的权力中获取一些重大权力的。
计划经济后时代,人们能够通过市场化的公平竞争来决定自己有否有机会喝到“蜜糖”,市场经济带来了诸多审批权力的下放、消解, 但一些领域、部门和地方仍然带有较浓重的“计划”色彩,这种色彩越浓,“处长治国”的弊病就越明显。有些部委的处长连副省长都不放在眼里,据公开资料显示,已落马国家发改委基础产业司综合处原处长匡新,被坊间称为“中国十大最有权力处长”之一。有一次,某省副省长去拜访他,他让这位副省长在外面等着,自己在电脑上玩游戏到尽兴才出来“接见”这位副省长。此一幕和朱镕基总理所述何其相似。而这些“处长们”会如此,就是因为这些部委司处掌控着极大的项目审批权。
而且,这些审批权,由于行政权力的过度集中和过度巨大,既缺乏细节和流程,亦缺乏透明度,遑论被监督,“处长”处在蜜糖罐口上,具有完全的自由裁量权,自然等着莺莺燕燕、蝇蝇狗狗前来“勾兑”,滋长寻租腐败,产生了不少“小官巨贪”,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阻碍。
“处长治国”是表象,背后是不作为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
“处长治国”也体现出官僚机制中责任感差、不作为不担责的问题,处长不过被挡在前头当挡箭牌。
最近,有人说,有的政策文件表述回避难点,是因为“大部分文件是由处长们起草的”而“处长们没有调整立场、相互妥协的权力。”
这种说法一出来,引发人们的共鸣,但深层次思考后,也不得不让人质疑。
2015年4月15日的一次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严斥一些部委和地方作为不积极,还拿文件流转拖沓做挡箭牌,“当时你们部长们都来开会了,会上都没有不同意见,现在难道还需要几个处长来‘把关’?”
事实的确如此。“处长治国”是表象,背后是各种不作为和推脱责任。
处长们起草文件并无不妥,处长们人微言轻也无不妥。但是,处长们不能协调相关各方的利益、立场,他们的领导们也都不能协调吗?在这个情境中,处长们不过起草文件,做一些具体文书工作,他们的“起草”,表达的难道是自己个人的意见,难道不应该是司局部委的意见?
“各部门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存在分歧”并无不妥,“这种分歧可能是因为认识上的差异,也可能是有部门利益的考虑,很难协调一致”也无不妥。改革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改革需要大家重新审视达成共识。但是,既然处长们是处在“协调不动”的状态,就说明,需要被协调的、缺乏共识的、考虑部门利益的,并不是“处长”。他们是谁呢?
更何况,处长们的方案,无论怎么放手让他们去做,要正式出台,始终还有上级领导的层层把关。如果“处长治理”方案“大而无当”、“避重就轻”,又是怎么能够在司局部委领导那里顺利过关的呢?
改革当然是困难的、是曲折的。但是,正是因为改革很困难、多曲折,才需要各级部委、地方机构将中央的改革大政方针化为有细节、有细则的具体规章、方案。如果职能部门提不出有意义、可操作的方案,只对顶层设计“依葫芦画瓢”一下,职能部门存在的意义何在?这难道不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形式主义”。区区处长,不过被平时当成办事员,却又在关键时刻拿出来作责任人,显现的难道不是本应负责的更高级“长”们的“小心机”?有些人基于本部门利益考量不愿意加入改革共识,将“处长们”挡在一线“背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