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人类聚集是为了发展还是为了风险?主要为了规避暴力;一个国家进入开放秩序,跨越难度超过中等收入陷阱等流行语,有三个临界条件。
每年都被宣称为是不平凡的一年,诸多观点对立的展望,让人想到鲁迅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2019年不少人时髦地提到小趋势(Microtrends),事实上,未来其实是一个宏观周期影响更为深渊的时代,小趋势远不如长趋势或者说大趋势(Macrotrends)影响巨大。因此,如果就当下谈论当下过于模糊,不如退后一步,目光投向更远的时间之中。我们不妨以哲学初学者的姿态问以一个问题,人为何聚集为社会或者国家,是为了发展还是为了风险?
在过去,主流观点偏向于前者,认为人类聚集在一起构成部落乃至于现代社会,更多动机是出于发展,比较前沿的研究则指向了后者。最典型就是美国经济史学家同时也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思(Douglass C. North),他晚年研究主要方向就是关注暴力。
历史进步背后的暴力动因
诺思与马里兰大学经济学教授约翰•约瑟夫•瓦利斯、斯坦福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巴里•R. 温格斯特合作提出一个新的解释框架。他们将暴力问题置身于社会科学和历史学的框架中研究,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历史进步背后,其实是暴力如何被约束或者说垄断的进程。这一过程中,经济行为与政治行为被紧密地联结在一起的。
诺思在《暴力的阴影》一书从历史以及政治视角来切入,揭示人类一万年以来的历史,首先是解决暴力问题,其次才是发展问题。暴力部分是人类天性,但暴力的使用往往又需要情景,也是也往往被各类组织和机构鼓噪。
这一理论是诺思晚年学术兴趣所在,我认为也是他最被忽略又极为重要的一面。他将人类社会分为原始社会秩序、限制进入社会秩序、开放进入社会秩序三种形态,社会按照三种秩序之一被组织起来,而社会成员分别拥有不等的权利来“进入”到这种秩序中。
不同的秩序,不同的国家
根据秩序的不同,国家大致被分为两类,一类是自然国家,一类是现代国家。自然国家中,社会秩序常常为有限准入秩序,对暴力的限制是通过对经济的政治操控而产生的特权利益来达成。如学者史蒂芬•平克等研究指出,从暴力死亡率来看,人类死于同类比例大于其他死因比例,而且在农耕时代最大特点就是降低了原始时代的暴力死亡率。
可见自然国家的出现,不仅一度改变了人类历史,而且当今世界的大部分人还是生活在自然国家中。其秩序安排而言,一方面使得暴力不至于被强势个人所滥用,但是同时特权往往意味着精英或者特定阶层才享受更多权益,这其实又会阻碍社会发展,这种模式是一种前现代社会。在现代国家中,社会秩序体现为开放准入秩序,对暴力的约束是通过开放经济与政治组织的权利,这使得个人权利得到保证,又可以培育政治与经济的竞争力。
随着社会的发展,目前目前多数国家已经跨越了原始社会秩序,但是多数国家还是处于有限准入秩序状态。诺思指出,大约有25个国家和15%的人口生活在权利开放社会中;另外175个国家和85%的人口仍然生活在自然国家中。秩序更多是社会运行的结果,开放社会和自然国家不同不仅是秩序的不同,也体现对于暴力、组织、租金等运行模式的不同,“自然国家利用政治系统来规制经济竞争和设立经济租金,而租金支配着社会关系、暴力的控制和社会合作的建立”,对比之下,权利开放社会是通过开放“进入”和竞争来给社会关系以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