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要在价值观上和世界主流兼容。五跨的大国兴替,在近代史上还没有成功的先例。最成功的一次交接——大英帝国让位于美利坚合众国,得益于两国之间的文化历史渊源,中国则没有这个有利条件。在西方自由主义价值观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中国必须防止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上的对抗,避免陷入新冷战。
“中国威胁论”的一大根源,就是西方国家认为中国的崛起,是对他们的基本价值和理念的威胁。只有强调价值观上的相辅相成,方能减少“异类”的隔阂。
对西方民主自由等“普世价值”,不是反对而是超越,即在实践这些价值上做得更好、更有成效,同时引入其他一些能广为接受、能更好促进发展和稳定的价值。反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超越才能引领国际社会舆论,增长软实力,化解遏制和对抗,实现和平崛起。
第三,将“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点转到西方国家,以求达到共存共治共享的目的。要同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一道合作干几件全球治理方面的大事。只有共同事业的纽带,才能防止修昔底德陷阱的逻辑控制中美关系的主线。在全球化的条件下,这种机会有很多,比如反恐、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朝核、世界贸易组织(WTO)改革、联合国改革、维和行动、气候变化、环境保护等。
可以考虑将“一带一路”扩大为世界经济相通相连、基础设施建设的事业,让发达国家充分参与。
对美国采取攻势是不智之举,但中国绝非完全处于被动的守势。过去40年中国取得的巨大成就中,蕴含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在道路、制度、理念和文化上都有许多优势。西方的有识之士已经在关注和总结中国的经验,并且往往比中国自己总结得还好,因为他们没有官方意识形态宣传和说教的干扰。西方国家政治和经济上都遇到很多困难,中国的经验对他们有借鉴的价值,可以提出一些建议和帮助。
今后,在力量对比更有利于中国时,他们也会更乐意倾听。资本主义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所遭遇的结构性困难,造成社会主义思潮在一些国家抬头,这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利好的消息。
但中国没有理由沾沾自喜、固步自封,因为中国也没能解决一些带普遍性的问题,例如贫富分化、债务问题等,维稳也过度依赖高压。社会主义扬弃和取代资本主义是个长期、充满探索的过程。邓小平的“韬光养晦”就是在摸索和总结中,逐渐形成和认识自己的优势。只有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了,中国才有话语权,才能为世界做贡献,中美双方才能在互利的基础上形成建设性的互动。
“百年不遇的变局”需要的不是以“定力”为借口的不作为,和“四个自信”掩盖下的守旧,而是积极进取、主动变革,而且是大幅度、升级式的变革,尤其是在社会建设和国家治理方面。中国目前面对的巨大压力,也给中国一个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动力。提升后更强的兼容性,就是中美关系的新基础。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所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