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平:再造中美关系的崩坏基础

时间:2019-01-10 07:35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审时度势

基辛格博士是中美关系的奠基者之一。特朗普总统上台以来,他不顾90多岁高龄多次访华,企图挽回急剧恶化的双边关系。他在2018年11月初访华结束时,半感叹半警告地说,两国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在过去的45年中,良好的双边关系是中国崛起的一个重要基石,但这个基石已崩坏。要想继续和平共处,就必须再造中美关系的基础,重新定义两国之间的关系。什么样的新基础才能使这个世界上第一重要的双边关系,能够继续和平互利,并能有效地管控冲突、避免战争呢?

首先必须对大局有清醒的认识。中国的崛起对美国以及整个西方世界形成的挑战,可以概括为“五跨一非”:跨种族、跨文化、跨文明、跨意识形态、跨政治制度和非盟国。非盟国有两层意思,一是老大和老二不是盟友,二是老二没有自己可靠的盟国。作为五跨加一非的老二,中国不仅面对大国兴替的一般性矛盾,而且不得不应对由自己“异类”身份而产生的特殊挑战。

近代史上的大国兴替都发生在西方文明圈内,而且都不跨种族。唯一的例外日本,也不完全是个例外。日本在明治维新以来的现代化进程中,提出了“脱亚入欧”的口号,全面接受西欧文明,向西方学习;不仅在政治、经济、教育、法律、科学技术方面全盘西化,也在服装、礼仪、文学艺术、生活时尚等方面极力模仿西方国家,甚至还有人主张同西方人通婚来改造日本矮小的人种。

二战后美国的占领,更全面地给日本社会注入西方文明的元素,连宪法都是美国起草的。

总之,日本向往西方文明,只想在西方主导的秩序下争得一个比较有尊严的地位。其次,日本在二战前只是一个地区性的挑战国,只在东亚争夺霸权,而且当时东亚地区没有公认的霸主,是列强瓜分势力范围,互相制约的态势。这也给日本提供了空间和机会。

相比之下,一方面是中国的体量,一方面由于全球化的进程,中国崛起的震撼波及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形成的挑战是世界性的。和日本对西方亦步亦趋相反,中国强调“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并且已经在推行“新型国际关系”和“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全面主张一个不同的世界秩序和人类前途,引起西方和其他既得利益国家的警惕和对抗是必然的。

“五跨”的必然结果是被西方国家视为异类。哺乳动物对陌生事物的反应有一个最基本的机制,在心理学上叫做“战或逃”(fight or flight)。面对一个实力即将赶上,甚至有可能超过它的异类国家,美国的这个机制已被激活——中国对美国人来说未知数太多了。作为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的唯一选择是战。如果中国应战,“一非”的后果就会显现:中国注定要陷入孤立、处于弱势。

这不光因为中国的国力还不够强大,还因为自由主义仍然是世界主流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与之相抗衡。美国在世界各地都有盟国,军事基地遍布全球。中国即使想结盟,也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即使在周边国家,中国在价值观和政治制度上的吸引力也不如美国。这些国家往往害怕中国,觉得美国更有确定性。这里有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对这些国家长期社会化的原因,也有它们对西方文明的一些基本理念认同。

另一方面,一旦上升到老二的地位,全世界都会以下一个超级大国和世界领袖的期待来审视中国,使用的标准大大高于普通国家。中国会处处感到被苛求,遭遇双重标准。在这种态势下,硬拼就有可能会夭折在崛起之路上,必须想办法化解冲突。

三方面再造关系

再造中美关系的基础可从三个方面着手。首先,中国必须在更高、更广的格局上转换角色、定位自己,在更高的标准下掌控自己的行为和政策。这在国内外都是如此。要讲信义,遵守游戏规则,履行义务,决策更透明。在国内治理上要大大提高法制和民主的水平,因为国内的水平必然反映到国外的行为方式上。不能将国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利就执行,不利就不执行”那一套搬到国际上,而且要习惯被别人批评,不能一触即跳。

这对中国来说也是一个提升的机会,例如贸易战里美国的许多要价,都和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改革方案是一致的。外来的压力正好可以促进国内的改革,国内更高的市场化和法治水平,则可增强西方国家与中国打交道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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