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能会为此辩护,认为有了“真普选”,就可优化制度,社会自然会更趋公平、正义,香港有能力不蹈美台覆辙。但经验丰富的美国人和台湾人,尚因选举而深陷政治泥沼、社会撕裂,香港凭借什么能人所不能?
我们若要走出不一样的路,只能在追求选举的同时,坦承并直面社会制度的根本不足、结构矛盾。只有不沉溺于“选举是万灵丹药”的迷思,才能在香港构建更理想的公平正义社会;只有对低收入、高成本的不公社会形态有长足讨论,形成攻克既得利益藩篱的认知、聚集守护社会弱势的共识,才能藉选举慎选其人、谨监其政。
反之,若然民主讨论只限于选举体制,那么,社会将难以走出每届换上新的无能政客并继续沉沦的恶性循环,最后更可能从根底处摧毁民众对民主制度的信心。
遗憾的是,香港民主运动的领袖在过去数十年间,似乎不但没认识到社会不需要制造对立和撕裂的选举攻讦,反而热中于强调意识形态对立,在追求民主的过程中不断制造纷争、撕裂社会,因而妨碍民主的健康发展。
因为着名武侠小说家查良镛逝世,社会近来再次翻起对“双查方案”的讨论。时任基本法草委查良镛与查济民,在1988年底提出行政长官及立法会选举方法的协调方法,主张在第三任行政长官任内,由全体选民票决第四任行政长官及第五届以后的立法会选举方法。当年民主派囿于意识形态,批评方案过分保守、窒碍民主发展。有份反对的草委李柱铭近日反思,认为“双查方案”或许是有远见及智慧的,并认为方案若落实,香港现时或已享有民主。
若说执信选举乃万灵丹是一种民主迷思,执信基于意识形态的自我热忱可以克服一切客观困难,可算是另外一种。估计支持民主政制发展的人都不会质疑李柱铭等人对民主的信念,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政治善心不等同具备深入认识民主奥义的能力,以及对局势变化应秉持的冷静,更加没有道德勇气,在关键时刻客观、理性地提出切合历史阶段所需的要求,循序渐进推动民主发展。
事实上,当时陆港欠缺足够政治互信,无法让香港在回归之初即落实普选。民主派空有理想,不顾现实地提出北京不能接受的要求,很可能无助香港政制向前。双查方案经改动后成为《基本法》附件的定案,但全民票决的部分消失了,中央与民主派间始终未能修复“六四事件”以来的互疑嫌隙,导致当前政治困局。
今日李柱铭可以“反思”双查方案,大概日后也会有新一代领袖“反思”831框架,慨叹当年的慷慨激昂,不过是未臻成熟的幼稚判断。回顾过往、展望将来,港人必须加深对民主与政治的认知,冷静判断争取的手法。
由认识民主的真谛,到修正追求民主的道路,香港人还有漫漫长路须走。不论是本地的建制泛民恶斗,还是美国、台湾等地的反面教材,都值得社会警戒并反思应如何走好香港民主路。如果不断地把改革社会的希望寄讬在空谈美言的政客身上,选民在届复一届地惩罚政客的同时,亦是在惩罚自己,这只能说是追求民主的幻象。只有透过政治改革,更好地、更确切地解决住屋、教育、低工资等问题,改善民生,使港富民富、港强民强,才体现民主的真义。
选举显然是任何政治改革的对象之一,但如果改革不涉及改变香港习惯的原教旨资本主义治理模式,选举不会创造变化,看看选举前和选举之后的台湾就会明白;经过了女性选举权改革和民权运动的美国,也未能避免今天的政治困局。当然,或许追求“真普选”的人认为,自己能做得比美国和台湾的政治领袖更好,但我们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