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曦泽
在国际关系中,大国几乎完全决定了国际秩序,国际关系史其实就是大国关系史。对于大国的关键作用,孟子就说过:“霸必有大国”,大国之间和平,则国际秩序总体和平;大国之间冲突,则国际秩序一定动乱。
解决国家间冲突,战争是不得已的选项。为了维持正常的国际秩序,大国也会主导建立一些国际规则,约束战争及其他违规行为。有大国维护规则,即便小国违规,也能制约。但问题是,如果大国违规,在没有超国家的立法权威和执法权威(尤其是没有执法权威)的国际无政府状态下,谁来制约大国?这个问题是古今共存的老大难问题。
纵看历史:大国自古便任性
先看看中国的历史。春秋时期,大国争霸。为了避免天下陷入进一步的动荡,大国曾致力于维护天下秩序。
齐桓公称霸后,“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韩非子·十过》)。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葵丘之盟,孟子还特地讨论了这次会盟(《孟子·告子下》)。在葵丘之盟上,齐桓公主导建立了一些规则。同时,齐桓公也积极维护周朝秩序,包括惩罚违规的小国。“所谓盟主,讨违命也”(《左传·昭公二十三年》),例如,鲁庄公十四年(公元前680年),因宋国违背盟约,齐国联合陈、曹二国及王室军队,伐宋。公元前632年,因在许国没有参加温(地名)之会,霸主晋国率诸侯讨伐。
“小国有罪,大国致讨?”(《左传·襄公十一年》)大国有罪,谁来致讨呢?试看大国的违规之举。
最为有德的霸主齐桓公,因谭国曾对他无礼,遂国不参加北杏之会,齐国就灭掉了谭国与遂国(公元前684年)。对此,有些古人也认为处置过重。
晋平公的母亲是杞国人,公元前544年,晋国居然命令诸侯为杞国筑城墙(《左传·鲁襄公二十九年》),这是违规行为,但晋国就如此任性。
公元前594年,楚国围攻宋国,宋国向盟国晋国求救。晋国说晋师即将来救宋,让宋国坚守。于是,宋国坚决抵抗。但晋国背信,未发兵救宋,而宋国孤军抵抗,城内缺乏粮食,导致“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不得不向楚国投降(《左传·宣公十五年》)。通观《左传》,此次失信是春秋时期最严重的一次失信行为,给宋国造成巨大损失,但晋国并未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信用是维持和平与稳定的重要保障,而守信的最重要表现就是对诺言和规则的遵守。通观《左传》,天下秩序混乱的加剧与大国无信的加剧直接相关。弭兵大会前,楚国的子木就说:“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左传·襄公二十七年》,意为只管达到目的,不管是否守信)大国自己都不守信,怎么能保证小国守信?所以,小国也效仿大国之无信。郑国的子良就说:“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左传·宣公十一年》)。随着违背信用的事件越来越多,会盟以及承诺的信用和约束力就越来越低,加之无超国家的立法权威和执法权威,天下秩序就越来越混乱了,并进入战国时代。
当然,并非只有中国古代的大国背信任性,古希腊也是如此。修昔底德指出,“两个党派相互保证的誓言,只是为了应付双方当中的一方所遭遇到的暂时的困难,只有在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应付的时候,这种誓言才能保持它的效力……的确,人们普遍地认为行凶作恶比单纯诚实更为聪明,他们以具有第一种品质而自豪,以具有第二种品质为耻辱。”(《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79页)
横看世界:大国仍然很任性
经过两千多年,大国是否不再任性了呢?现实依旧让人很失望。
看看当今文明世界的领头羊——美国。
不可否认,作为“世界警察”的美国为二战后的总体和平作了不少贡献,但是,美国也没有摆脱大国任性的魔咒。
说远一点,1971年石油危机中,美国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这是对布雷顿森林体系所作出的承诺的严重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