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北看记

韩咏红

hanyh @sph.com.sg

中美高层在俄乌战争后的首次面对面对谈，本星期一（14日）经过七小时激烈的交手后，在罗马落幕。

罗马会谈在俄乌开战前就已确定，中美双方的原意是以此作为去年11月两国元首视频峰会的跟进。从公开信息看，中国希望罗马会谈的重点放在“落实两国元首共识”。与此相反，美国不断发出信号，昭告天下此时此刻美国聚焦的议题就是俄乌之战，准确地说，是当世界多国都为惩罚俄罗斯开战而准备施以空前严厉制裁之际，美国尤其关注中国会不会和俄罗斯“划清界限”，还是会为俄罗斯“开后门”？

在赴罗马与中共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会面的前一天，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的发言有撂狠话的意味，他不止针对中国、全世界都被他警告了。沙利文在媒体上说：“世界上任何国家，如果认为可以让俄罗斯基本摆脱困境，规避我们的制裁，他们就搞错了，因为我们会确保无论是中国或任何其他方，都不能弥补俄罗斯（遭遇制裁）的损失。”

在这前后，西方的《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金融时报》等媒体也纷纷引述美国官方消息来源说，俄罗斯要求中国提供军事援助以及更多的经济援助。中国方面则给予否认。

显而易见，在美国的“露天外交”与舆论聚焦下，中国已经感受到了明显压力。其中一个突出信号，就是杨沙会隔天，中国驻美大使秦刚在《华盛顿邮报》上刊文，力求“化解误解甚至谣言”。

秦刚否认中国在北京冬奥前就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知情，而且默许和纵容，强调这是抹黑中国。在《华盛顿邮报》刊登的英文原文，秦刚还进一步写道，如果中国知道“迫在眉睫的危机”，“会尽最大能力阻止”。

而今，不论中国是否事前默许了俄罗斯出兵，它若在制裁问题上不与美国有所协调，就会面对直接后果。金融市场与国际投行本周一二就同步让中国社会与股民初尝滋味。

中国股市与中概股本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走势，先是在星期一二经历了冠病疫情反弹、地缘政治风险与监管冲击下的暴跌，星期三又迅速在副总理刘鹤发声护盘下强劲反弹，创下了1998年来最大双日涨幅。

地缘政治是这一波股市动荡的重要背景。市场担忧中国的亲俄政策，可能引发全球范围内对中国企业的抵制甚至制裁，摩根大通星期一下调阿里巴巴等至少10家中国科技股的评级，并指它们在六到12个月内“不可投资”，原因就是上升的地缘政治与宏观政策风险。本来已经脆弱的投资者情绪更是心惊胆战，市场对中国资产避之不及，迫使刘鹤不得不高调出面安抚市场。

中美关系考验、地缘政治风险与经济压力的共振，在中国尤其需要稳定的2022年里，增加了多个潜在的冲击与动荡源。

中美高层罗马会谈后，英国《卫报》报道引述不具名的美国官员透露，美国对于中国会改变立场、不再支持俄罗斯感到悲观，该官员并称，中国已经决定给予俄罗斯军事和经济支持，甚至考虑提供军用用品，例如无人机。战争总是伴随着信息战、舆论战，这些未具名的消息，虚虚实实、空穴不来风，但也不能全信。但大背景是，中国刚称中俄关系“上不封顶”，而今俄罗斯有难它也不好不帮忙，何况若俄罗斯出现动乱，对中国而言也是噩梦。

然而，倘若秦刚的文章所言不虚，又反映出俄罗斯并不信任中国，出兵这么大的事也不先跟中国说清楚。据《卫报》报道，杨洁篪与沙利文会提到，俄罗斯在准备动手时，在外交谈判中并不诚恳。

这场乌克兰危机，反映出中国在处理重大国际地缘政治难题时，还非常缺少经验。内视的惯性以及自认未被公平对待的心理，则造成中国对于外界观感与可能回应判断失准。多年来，在国际冲突中，中国往往采取局外人的姿态，强调自己不是参与方，而今中国崛起、中国的利益在全球各地扩展，又寻求提升话语权，它在重大国际课题上就难以再置身事外，尤其这次涉事的是俄罗斯，让中国的处境更尴尬。

不过，中国说到底是现行国际秩序的得益者与重要参与者，处境与俄罗斯不同。西方国家奋力把中国推向敌对面，或中国把自己推到西方国家的敌对面，那又对谁有好处呢？这些因素，也许能逼出一些妥协，各方勉为其难地找出一点出路。

本文截稿前，美国白宫宣布，总统拜登今天（当地时间星期五）将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通电话，讨论管理两国间的竞争，以及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等共同关注的课题。这估计是杨沙会带来的正面结果？习拜通话，是否会带来些许好消息，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