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01周报
作者:冯希城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新冠病毒肆虐逾月,人命关天,全国各地先后有近6,000名医护人员赶赴湖北支援抗疫工作;但千里之外的香港,有医护工会发起声称逾9000人参与的罢工,图迫使特区政府“全面封关”隔绝大陆人,防止疫情在港蔓延。沙士(SARS)的惨痛教训的确历历在目,“自救才能救人”也是人性使然,但连日的“罢工”及“封关”纷争夹杂不少情绪和偏见,有的高举“政治正确”,有的绑架“道德绑架”,实在难以聚焦科学讨论,更令香港相形见绌。失却昔日耀眼的理性、友爱和包容,香港虽尚未封关成孤岛,心态上却已自成孤岛了。
相信有人会马上反驳,“不要‘道德绑架’香港人,也不要‘道德绑架’香港医护”云云,甚或有人会揶揄,“这么大爱,你‘道德绑架’自己好了,支持你去湖北抗疫,也支持你到病房体验前线压力”等等——这种情绪宣泄,可以一笑了之,但无助于讨论甚至解决问题。不过,关于“医护罢工”的论争,我们倒可以从“道德绑架”说起。
谁绑架“道德绑架”?
所谓“道德绑架”,意指人们以道德的名义,利用过高甚至不切实际的标准,来要求、胁迫或攻击别人,从而左右对方行为。在“医护罢工”的论争背景下,当“医管局员工阵线”提出“全面封关(促请政府拒绝旅客经由中国入境)”否则发起工业行动后,“拒绝道德绑架”便成为医护罢工的最大底气,更是支持者反驳行动被指“置港人生死不顾”的最强理由。
他们最初的逻辑是——救人是医护职责,但当政府未能做好防疫工作,却要求医护抗疫,等同推他们白白送死;然而,“医护”不必然要为“救人”而“送死”,“医护”也不必然要为“救人”而放弃争取自我保障的权利,因此,“医护”可以为了“不送死”而“不救人”地“罢工”,所以,人们也不应该以任何约定俗成的职业道德或伦理道德为由,反对甚至责备医护罢工。
为了强化“医护罢工”的道德合理性,支持者还动员市民在社交媒体“手动转”(分享贴文),为行动进行“道德松绑”——“本人在此声明:无条件支持前线医护包括罢工的任何决定!医护都系香港人,都系得一条命,无必要为无能政府牺牲自己!”——“政治正确”也好,“同生共死”也罢,确实没有太多人会“不近人情”地指摘医护罢工是“自私”或“怕死”,而只要“应被救”的市民也认为“不被救”不是问题,那么为了罢工而“不救人”的医护就没有问题了。
稳住了支持者、减少了反对者,下一步是推进“医护罢工”的道德正当性——“罢工”不只是为了自己“不送死”,更是为了令全香港人都“不送死”;因为香港公营医疗体系早已不胜负荷,一旦新冠病毒大规模散播,后果不堪设想,故只能以绝望手段迫使政府从源头堵截病毒——正如“医管局员工阵线”主席余慧明在召开会员大会决议罢工前夕(1月31日)强调,“医护不想罢工,是政府逼我们去绝境”;至工会于上周六(2月1日)以3,123票赞成、10票反对、23票弃权通过将于今日起(2月3日)罢工五日的决定后,余慧明也一再重申罢工是“被政权逼出来”,她甚至哽咽道:“为了让香港有未来,我们别无他法。”
一声声“医护无奈”,一句句“罢工救港”,“医护罢工”成功从“道德绑架”站上了“道德高地”—将迫使政府“全面封关”以维护“港人未来”和“生命安全”,是或成自己义不容辞(或迫于无奈)的责任。然而,回过头来思考何谓“道德绑架”,罢工发起者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道德绑架”了医护人员、普罗大众及特区政府?甚或,大家是否都被“道德绑架”所绑架了呢?
以“医管局员工阵线”于1月23日、当香港出现首宗确诊个案后发表的新闻稿《政府无能,港人自救》为例,文末提及“现在香港出现确诊病人,完全是港府管治无能而引入已知病毒,此乃人祸,并非天灾”——以此逻辑,至今除大陆外已传出疫情的近30个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英国、德国、瑞典、俄罗斯、日本、台湾及新加坡等地的政府,是否都因为“管治无能”而导致“疫症人祸”?只是,全球化的发展,促使世界各地的人流物流交往频繁,和传染病的迅速扩散息息相关,我们是否能简单地归咎政府、让他们背负“送人去死”的“道德罪名”?
再如新闻稿中又提到“为挽救香港市民的性命,医护必须集合所有力量向港府施压”——这又是否把“挽救市民性命”与“所有医护力量”作“道德捆绑”?
其实,判断个人或群体是否“道德绑架”有两大前提,一是其有否达到最基本的“道德责任”,二是有关“道德标准”是否过高或不切实际;如果无法达到有关底线却又动辄就把什么都称之为“道德绑架”,那恐怕这社会就不再需要“道德伦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