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对短视频平台TikTok的“不卖就禁”法律星期天（1月19日）生效，预料在这几天内，美国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会就TikTok提出的法律挑战作出裁决。学者预测，若高院裁定禁令合宪，将只适用于TikTok，难以作为政府管控其他平台的法律依据。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言论自由，TikTok如果在全美下架，涉及美政府是否有权以国家安全为由，限制或管控社媒平台的言论和信息流通，这在一定程度上，挑战言论自由的基本原则。

明尼苏达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罗森斯坦（Alan Rozenshtein）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说：“首先，我们要观察最高法院是否接受上诉法院‘反扭曲理据’的合理性。此外，即使高院采纳这一理据，还要关注适用范围及采纳程度。”

反扭曲理据（Anti-distortion rationale）指通过防范外部力量利用社媒平台操控或扭曲公众舆论，从而保护言论自由和信息流通不受威胁。

根据这一理据，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上诉法院认为，如果一个重要的通信平台可能受到外国政府（如中国政府）的操控，不仅会威胁用户的言论自由，还可能通过“扭曲”公众舆论和信息传播，破坏整体的自由表达环境。因此，法院不仅关注平台及用户的言论自由，更着重于防范外国势力对平台的操控，这也成为法院拒绝驳回法案的关键依据。

若最高法院采纳这一理据，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就必须在来临星期天之前出售TikTok在美国的资产，否则这个平台将在美国全面封禁，影响超过1亿7000万个美国用户。

TikTok非美国企业 高院裁决无法用于管控本土企业

罗森斯坦认为，这一案件所以特别，在于TikTok并非美国企业，而绝大多数美国社媒平台都是本土企业，因此类似问题很少出现。他指出，无论高院如何裁决，都无法提供关于政府能否广泛管控社媒的通用结论，因为其他平台不具备与TikTok类似的国家安全背景。

罗森斯坦的判断有其依据。上周五（1月10日），大法官在近两小时半的口头听证会上，暗示倾向支持维持禁令。大法官阿利托指出，高院从未认为“外国政府享有言论自由权”。另一大法官杰克逊则表明，这项禁令更多涉及“结社权”（Right of Association）而非言论权。她举例称，法院经常支持“禁止与恐怖组织”及“外国敌对势力”结盟的法律。

部分批评者认为，法院应当保持谨慎，防止政府通过“模糊”的国家安全理由，削弱第一修正案对政府权力的制约，导致言论自由与国家安全之间的权力失衡。

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兼网络安全政策硕士项目主任穆勒（Milton Mueller）告诉《联合早报》：“我确信TikTok并未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所谓的‘平衡’问题并不复杂。但联邦调查局（FBI）等机构显然持不同意见，因此关键在于高院在多大程度上，采纳国家安全机构的判断。”

或许唯一能同时平衡国家安全与言论自由的解决方案，便是TikTok把在美业务出售给美企。本周曾有传言中国官员正在评估将平台出售给全球首富马斯克的可能性，但TikTok发言人很快予以否认。

学者：特朗普裁量权有限 难真正庇护TikTok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美国项目副研究员曾宪安受访时称，如果出售可行，这一举措反映的是马斯克与中国的关系，多于他缓解美中紧张局势的能力，尤其考虑到他与特朗普都不希望TikTok被禁用。

特朗普将在TikTok禁令生效隔天就任总统，据报他考虑发布行政命令，暂缓实施TikTok禁令60至90天。

穆勒指出，特朗普曾在2020年任内试图封禁TikTok，如今改变立场，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特朗普与谷歌和脸书母公司Meta等本土平台关系一直对立，他意识到封禁TikTok会让这些平台更强大。其次，TikTok的主要投资者之一、美国商人亚斯（Jeff Yaas）似乎曾主动接触特朗普，寻求他的支持。

为了寻得一线生机，TikTok的辩护律师弗朗西斯科上周五在听证会上，尝试说服大法官延迟执行禁令。他说，一旦特朗普重返白宫，“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他还指出，总统在一定法律框架内拥有执法裁量权，能够决定是否执行法律。

但罗森斯坦表明，即便特朗普宣布行使裁量权、不强制执行禁令，他的选择也将受到极大限制。原因在于禁令仍然存在，而为TikTok提供托管和分销服务的科技公司如苹果、甲骨文和谷歌，或因担忧高额罚款而不愿继续提供服务。

“除非特朗普能够促成某种实际协议，否则他很难真正帮助TikTok。目前看来，中国政府似乎反对达成协议。”

面对这一复杂局势，TikTok似乎已在为即将到来的封禁做准备。美科技媒体《The Information》星期三（15日）引述知情人士的话报道称，TikTok计划在禁令生效当天，暂停在美的应用服务。

曾宪安认为，TikTok禁令的实施或导致美国社交媒体格局更加分裂。“一些用户将转向IG连续短片等替代平台获取娱乐和新闻，一些可能选择减少在社媒上的活动。这些变化将使政治人物在2026年中期选举中，更难接触到在网络上活跃的年轻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