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火爆全网的“夜骑开封”从中国官方护航支持的活动,变成各方紧急叫停的对象。事态发展令大学生们始料未及,也让河南官方措手不及。
据河南广播电视台报道,“夜骑开封”源于今年6月时,四名郑州的女大学生因为嘴馋想吃开封小吃灌汤包,便从郑州踩了四小时共享单车,奔赴50多公里外的开封。她们将骑行经历发布在短视频平台,获得数万人点赞转发,也引发当地大学生效仿,刮起骑行风潮。
进入11月,“夜骑开封”成为席卷全中国大学生的时尚。南京众多大学生骑行至安徽巢湖,成都大学生前往都江堰,武汉大学生的目标是东湖凌波门,西安大学生夜骑至咸阳。就连中国首都北京也出现“夜骑天安门”的活动,大学生骑手在天安门遭警方阻挠后改道天津。
而在活动发源地河南,几千名来自郑州各大高校的大学生,每到周末就骑着共享单车前往开封,在古城夜市和旅游景点游玩一夜,第二天再返回郑州。
蔚然成风的夜骑活动,令开封各大景区看到了商机。为了接住这波流量,开封文旅部门顺势宣布多个景区将在夜间对“夜骑特种兵”免费开放。开封市市长吴海燕11月4日要求提前做好迎接随机性大客流的充分准备,优化夜游线路,确保游客安全。
5A景区开封清明上河园11月5日凌晨宣布,景区将24小时不打烊,对全国大学生免费开放,对骑行大学生免费送年卡。景区门口还打出“青春没有售价,夜骑开封拿下”的标语。
交通拥堵和安全隐患惹争议
文旅部门和景区商家热烈欢迎的骑行大军,却令交通部门、共享单车平台和开封居民头痛。
路透社报道指出,“夜骑大军”之所以迅速蔓延,与中国随处可见,且费用极其低廉的共享单车有直接关系。在低廉车租和肾上腺素助力下,大学生们骑着共享单车抵达开封;但大多数人没有体力再把车骑回郑州,因而选择乘坐城际火车返回。
这意味着,每次“夜骑开封”过后,就会有大量共享单车滞留在开封街头。这令单车平台调度压力倍增,也为当地人出行带来不便。
《新京报》11月5日引述开封市交警支队的说法称,粗略统计,11月1日晚至11月4日晚,已有约1万7000名大学生从郑州夜骑到开封。开封市城市管理局介绍,滞留在开封的共享单车,主要由共享单车运营公司整理调度,当地也设置了专供郑州夜骑大学生停放共享单车的区域。
此外,扎堆骑行导致的交通拥堵和安全隐患,也引发舆论争议。
有开封居民反映,由于夜骑人潮拥堵,在通常不堵车的周五晚上,从郑州到开封的车程竟从一小时倍增至三个半小时。
“夜骑开封”走红后,开封警方也发文提醒,凌晨时分光线昏暗,道路上能见度较低,大学生们骑行速度不一,队伍松散,容易发生相互碰撞或摔倒等意外。且夜晚道路车辆虽然相对较少,但大学生们在汽车道上骑行,与飞驰的汽车争道,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严重交通事故。
福建华侨大学一名教师本月初在班级群批评夜骑大学生不务正业,是“移动造粪机”、“酒囊饭袋”。在官方对夜骑仍持鼓励态度时,这一发言引发舆论反弹。校方11月7日通报称,已成立专项工作组,对涉事教师启动追责问责程序。
夜骑活动高峰急刹车
不料短短两天后,夜骑活动的口碑迅速反转。
上星期五(11月8日)晚,“夜骑开封”活动达到高峰。据当地媒体报道,夜骑队伍绵延数十里,郑开大道从郑州到开封方向部分路段完全被“骑行大军”占据。成千上万的共享单车将马路挤得水泄不通,导致交通严重拥堵。
郑州交警当晚发布提示称,因郑开大道西向东方向车流量巨大,郑州警方对特定路段实施临时交通管制。
隔天一早,开封地标建筑大梁门门前,堆满一地骑行后被遗弃的共享单车。
郑州和开封两地交警星期六(9日)实施临时禁行措施,从当天下午4时至星期日(10日)中午12时,对郑开大道郑州段和开封段的非机动车道实行禁行措施。
美团、哈啰、青桔三大共享单车平台同天发公告禁止超区骑行,并规定超区行驶连续提醒三分钟后将强制锁车,依规收取调度费。
与此同时,清明上河园也宣布即日起取消24小时开放,万岁山武侠城则要求游客先预约后出行。
另一方面,开封市公安局微信公众号“平安开封”当天发帖劝导大学生“骑行没必要扎堆,青春不只在深夜”。开封融媒、顶端新闻等此前为骑行叫好的地方媒体也接连发文为活动降温。
“顶端新闻”星期六凌晨连续发布多篇评论文章,指青春并非没有界限的横冲直撞,“举全社会之力的后勤保障不可能次次出现”。开封融媒同天发布题为《青春要passion 更要平安》的文章,指大规模集体骑行势必会造成道路拥堵、城市拥挤等其他安全隐患。
为防止学生夜骑,河南多家高校据报已采取封闭式管理,甚至封校等极端措施。
一张盖有河南工程学院官方印章的“临时出门证”图片,星期天(10日)在网上传播。极目新闻星期一(11日)向校方查证时,接线人员证实,从上周末开始,学生出校需要临时出门证,“出校门时把出门证交给门口保安,回校后,再向宿管报备,表明自己当天回了校”。
校方没有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但网民普遍猜测与夜骑开封有关。有学生发帖抱怨:一夜回到疫情(封控)时。也有人调侃夜骑口号,指“青春没有售价,但一定有代价”。
有观点认为,夜骑开封令官方如临大敌,是担心年轻人自发聚集容易失控,导致维稳风险。还有人联想到两周前的上海万圣节活动,指骑行活动中也有人挥舞旗帜、高喊口号,可能令这场狂欢演变为对权威的挑战。
不过,网传照片和视频显示,夜骑活动鲜少出现政治诉求标语。骑行者举的多是中国国旗,喊的也是“中华民族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等口号。有人从操作层面分析,官方应该是基于对骑行活动造成拥堵和扰民等副作用的顾虑,采取最省事的一刀切禁止。
有网民建议,与其叫停夜骑,不如在每次出发前搞个仪式,请各方领导轮流上台讲话,每人讲一小时,“搞个两三次,大学生就觉得没劲了”。
突如其来的禁令会引发学生反弹,或是令夜骑活动从此销声匿迹,还有待观察。但这波“青春风暴”如果就这样收场,难免令人遗憾。
在无条件鼓励和一刀切禁止之间,应该还能找到空间,让年轻人理性地释放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