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脉搏

曾实 广州报道

插图／李利群

中国各大短视频、招聘求职平台的不同直播间内，带岗主播们热情洋溢地吆喝着工作岗位信息。这种“直播带岗”的招聘模式正在中国兴起，并为一些地方政府相关部门所用，以扩大就业容量，稳就业保就业。

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直播间内，小敏与主播简单互动后，在页面上点击“投简历”，向这家公司投送了个人资料。

小敏应聘的岗位是“售前客服”，与她互动的主播，是招聘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门员工。后者礼貌地向每一名进入网络直播间的用户问好，反复介绍企业的大致情况、招聘岗位要求与公司福利，不时敦促大家在线提交个人简历应聘岗位，又承诺会尽快联系符合条件者进行面试。

直播中途，主播将镜头转向，带大家“云参观”企业，跟着镜头了解公司经营的产品、工作环境、运营状况及规模等。“赶紧加入我们吧！”主播捉紧时机再次催促大家投递简历。

这家电子商务公司在招聘平台上开办的直播，总共招聘三个职位。页面显示，这场为时一小时的直播，累计超过1400人次观看。

这种“直播带岗”，是中国近年兴起的企业招聘方式。随着互联网的多元化发展，直播进入普罗大众生活的各个方面，涵盖教育、健身、娱乐，以及相亲等不同场景。过去，企业招聘员工长期通过线下招聘会、求职网站或委托中介公司进行，但这个局面正在改变。

在短视频、招聘求职平台的不同直播间内，带岗主播们热情洋溢地吆喝着工作岗位信息。他们在直播间内以视频、图片等方式展示企业状况，与求职人员直接对话，求职者则可随时咨询自己感兴趣的内容，第一时间将个人简历精准投递。

直播招聘成本大降打破空间地域限制

与传统线下招聘相比，这种线上直播招聘的成本大为降低，不受空间和地域限制，更为方便快捷，同时提高了招工的匹配效率，在短时间内帮助企业快速求贤。

冠病疫情以来，越来越多中国工厂将招工搬进直播间，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则纷纷瞄准直播招聘的赛道，上线直播间的投收简历等功能。

大量求职者涌入直播间，根据快手公布的数据，去年1月快手推出招聘平台“快招工”后，在去年第二季度，这一板块的月活跃用户规模已达2亿5000万，环比增长90%；简历的日投递次数峰值逾36万。

从直播招聘的方式来看，一部分企业入驻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或是BOSS直聘等招聘平台，由企业的人力资源员工直接开播招聘，另一部分企业依托短视频平台的大流量直播间，通过带岗主播帮企业招聘人才，还有一些地方政府则是在网上搭台，在官方直播间内不定期举办专场招聘。

在快手上拥有超过78万粉丝的主播刘超，已为逾百家企业直播招聘，平均每月帮助300人至500人找到工作。刘超原本是电子商务主播，他告诉《联合早报》，2020年冠病疫情暴发后，他在一次直播中帮助一家急需用人的口罩厂招募工人，结果反响出乎意料的好，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久后，他就成立人力资源公司，自己也转型成直播带岗主播。

目前刘超的团队有20多名成员，包括新媒体运营、驻场等。直播带岗之前，他们会先到有合作意向的企业进行实地考察，了解工厂的具体情况，确保相关信息真实有效。

在刘超看来，成为一名带岗主播，最关键是要获得求职者的信任。为此，他们在为企业完成招聘后还进行后续跟进，包括了解入职后的实际薪资状况等。

在刘超的直播间里，背后的大屏幕通常播放着工厂的实地拍摄画面，刘超则逐一介绍工厂状况、工作内容、工资待遇、劳动强度等。他不时提醒求职者留意岗位要求，比如某些薪资较高的职位，劳动强度相应较大；某些相对轻松的职位，薪资水平一般等。

“没有报名的，抓紧点击报名了。”结束一家企业的带岗直播之前，刘超常常会以这样的方式吆喝有意向的求职者赶紧“在线下单”。

招聘岗位从蓝领跨向白领

直播带岗的最初阶段，企业大多通过这个方式招聘蓝领工人，以劳动密集型企业为多，招聘岗位包括普工、技术工人等。公开数据显示，目前中国第二产业工厂蓝领有2亿1800万人，第三产业服务业蓝领为2亿零800万人，整体蓝领规模逾4亿。直播带岗的兴起，为这一庞大群体的求职提供了便利。

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去年12月发布《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显示，在2022年，17.7%的中国蓝领通过短视频平台获得工作，仅次于“熟人推荐”的67.6%，比率较前一年大增。反之，“企业直招”“劳务中介代招”等求职方式，占比分别为13.5%与9.5%，都较之前有所下降。

快手公布的数据也显示，2022年有超过24万家企业通过快手进行招聘，平台上共有超过500万次带岗直播，平均每月有2亿5000万人次的蓝领人群参与。

随着直播招聘活动不断扩大，不同专业类别的高层次人才也逐步纳入，更多针对应届大学毕业生及白领人士的职位进入了直播间。

医学生物科技型企业上海华盈生物医药科技公司本月在BOSS直聘平台上的一场直播招聘中，招聘包括人事行政主管、销售工程师等岗位，学历均要求在大专以上。其中，技术支持工程师和市场经理还要求硕士及以上学历。

带岗主播刘超称，他们的团队现在有意识地在直播中增加不同类型的企业与岗位，一是满足不同需求的求职者，二是借此鼓励自己的老粉丝不断学习，实现自我提升。他说，如今他的直播间岗位中，蓝领与白领工作岗位的比例已基本相同。

走进直播间的，不乏有像比亚迪、富士康、春秋航空、立讯精密这样的知名企业。有庞大用工需求的富士康科技集团，去年6月宣布在快手开启直播招募；数据显示，富士康的首场线上招聘会主要针对残障者，当时有将近30万人次观看，释出的880个岗位共收到将近600份简历，岗位投递率超过60%。

富士康直播招聘试点项目负责人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直播招聘具有一定优势，包括借助网络和数字化手段，让企业和求职者能够实时互动，提高沟通效率，对求职者更便捷更安全等，但与此同时，直播招聘作为一种数字化手段，技术条件还是第一议题，对硬件软件的要求较高。此外，对于平台的使用，直播招聘涉及到的法律法规问题，如劳动法、隐私保护等，尚须相关部门明确规定。

该负责人说，目前富士康数字化直播招募尚在小范围试点阶段，只开放了小部分技术生产岗位，作为线下传统招募的一种补充手段，主要服务富士康深圳园区的技术工用工高峰期的招募需求，平均每场直播能收到几百份简历，投递简历人群的实际入职率平均在8%左右。

富士康将进一步拓展至校园招聘

目前，富士康直播招聘岗位主要集中在技术工，未来将进一步扩展到校园招聘等领域，同时也会根据试点效果，逐步在其他厂区的招聘中应用。至于直播招募在管理和高技术人才招募方面的效果，则有待进一步了解和观察。

负责人说：“整体来看，直播招聘具有一定的优势，可以作为现代招聘方式的补充。”富士康也积极关注和解决其存在的不足，以提高招聘效果和保障求职者权益。

学者：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但年长求职者难享便利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周小普接受本报访问时分析，中国劳动力市场长期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企业招不到合适员工，求职者又找不到合适工作，直播带岗这一新模式的出现，正好帮助解决这一问题，为新一代打工者提高就业机会。

她也指出，直播带岗逐渐成为招聘用工重要渠道，但求职者通过带岗直播找工作，对持有的智能手机有一定要求，不少年龄较大的求职者还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而在当前社会上，相当一部分工作繁重、工资偏低的岗位中，有年龄较大的就业者，比如清洁工、背山工等，这部分人群可能仍难以享受通过观看直播求职的便捷。

地方政府借直播带岗缓解用工荒

在稳就业保就业方面，中国政府也鼓励采取灵活的手段，努力扩大就业容量。

2022年，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名为《关于加强企业招聘用工服务的通知》的文件，激励各地优化招聘组织服务，当中提出，要推广运用直播带岗、远程面试等新型招聘对接模式，实现线上招聘活动不停歇。

今年以来，随着防疫措施松绑，中国生产生活秩序逐渐恢复，劳动力市场快速回暖，多地政府将直播带岗作为促进当地就业的重要途径，在快手、抖音等平台上搭台，帮助当地企业缓解招工难题。江苏常州、广东佛山、甘肃等地的相关部门，都曾在短视频平台上举办直播，针对高校毕业生、农民工、退役军人等重点群体设置招聘专场。

江苏有“直播带岗第一大省”之称，央视报道称，在江苏昆山，行业协会还组织开办直播带岗主播培训班，聘请专业人士为昆山直播带岗的主播进行专业能力培训，以提高主播的直播带岗竞争力。

不适用于招揽高端人才求职者“海投”影响匹配效率

不过，这种“接地气”的招聘模式也存在限制，包括被认为不适合招揽高端人才。王超就认为，高端职位不容易通过这种途径觅得合适人选，尤其是企业核心人才，仍然是通过猎头获取为多。

匹配效率同样也考验各家企业。深圳一家美容用品公司的人力资源负责人告诉本报，他们今年主办了几场直播招聘，主要岗位包括直播运营、售前售后客服等，通过这种方式已招聘了几名员工，但总体来说，他们认为直播招聘的最终转换率低，观看直播“海投”简历的求职者较多，相当一部分人并不符合岗位需求。

周小普则指出，直播带岗目前仍处于探索期，这个模式未来要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在建立和谐的劳资关系、保障工人的权益方面也可发挥其作用。求职者发声的机会不能只局限于直播间内，在入职之后，有畅通的渠道维护自身权益同样重要，而这将须要政府相关部门、企业与工人各方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