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京腔新韵
还记得那座房价如菜价的城市吗?
地处黑龙江东北部的鹤岗,两三年前传出每平米房子只售350元(人民币,下同,约75新元)。由于煤炭资源枯竭,当地经济在2010年以后持续走下坡、人口大量流失,要不是因为房子“白菜价”,鹤岗早就被人遗忘了。
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最近再次引起舆论注意。当地人社部门上月底发出一份通告称,因鹤岗市政府实施财政重整计划,财力情况发生重大变化,决定取消公开招聘政府基层工作人员计划。
这个消息引发有关鹤岗财政破产的热议。事实上,财政重整指的是地方政府通过增收、节支、资产处置等方式,设法让债务规模和偿债能力相匹配。虽然这不能与破产划等号,但鹤岗的财政形势显然相当严峻。
鹤岗也不是近期第一个传出财政问题地方政府。同样面临财政困境的河北霸州市,因为政府胡乱收费、开罚单,上月被国务院公开点名批评。
为了弥补财力缺口,霸州政府去年10月向下辖的乡镇分发超过3亿元非税收入任务。指标压力下,当地运动式地大规模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一个人口不足80万的县级市,在短短67天里,向企业开出高达6700万元罚单。
鹤岗请不起基层工作人员、霸州顾不上吃相难看,背后都是同样的问题——地方政府揭不开锅了。
钱不够用,似乎还不止这些经济发展慢的小地方。去年底,江苏、浙江、广东等沿海经济发达省份,也相继传出有公务员、教师被减薪水的消息。一名杭州公务员在社交媒体发帖称,自己被减薪25%,生活起居受到严重影响。
地方政府债务在中国并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高盛去年在一份报告中披露,反映表外融资状况的地方政府融资平台(local government financing vehicles)债务总额从2013年的16万亿元,增至2020年底的53万亿元。
中国知名经济学家李稻葵上月在第14届金麒麟论坛也警告,各地政府背负的沉重债务,明债和隐形债加在一起,保守估计已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GDP)50%以上。
他直言,背负大量债务的地方政府如今疲于奔命,每天都在想办法发新债、补旧债,设法付清利息,以不要引爆金融市场。
地方债务的长期累积有历史性原因。在过去“GDP论英雄”的官员考核制度下,地方政府有很强动力通过投资拉动经济。但由于地方财权事权不平衡,地方政府往往得通过举债来满足投资需求。
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大背景下,地方债务的风险近年来受到高层警觉,官方也出台严格的政策,管控地方债务盲目扩张。但要化解债务问题,让地方政府走出财政困境并不容易。
长期以来,土地财政都是各地政府的重要收入来源,有统计显示,中国地方政府的三分之一收入来自卖地。但在官方重拳针对下,中国楼市过去一年步入低迷期。“白菜价”楼房随处可见的鹤岗是极端个案,但绝大多数城市的楼市也在降温中。少了房地产这个“财神爷”,很多地方政府痛失了重要的收入来源。
与此同时,疫情导致地方政府开销增长,加剧地方上的财政压力;加上疫情后各地经济增长放缓,政府即便再勒紧裤腰带,入不敷出的情况还是日益严重。
地方债务背后还存在腐败问题,一些官员为了个人政绩盲目举债,让当地财政陷入危机;也有官员利用权势和影响力,在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借贷中收受好处。
一个典型的案例是贵州黔南州独山县委原书记潘志立案。这名地方官为了政绩,打造“天下第一水司楼”等形象工程,让当地政府欠下一屁股债。他被免职时,独山县的债务高达400多亿元,每年不足10亿元的财政收入,都不够偿还利息。
江苏省纪委上月1日也发文,点名省发改委原副主任祁彪、南通市原副市长陈晓东、南京市浦口区委原书记祁豫玮,指三起案件都是地方债贪腐典型。贵州、山西等地去年也都表态,要深挖地方债务风险中的腐败。
老问题和新问题相互叠加,让地方债务的雪球越滚越大。在经济增长减速后,钱不够用将继续困扰各地政府,鹤岗很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须要展开财政重整的地方政府。中共二十大即将召开之际,对高层而言,除了债务演变的系统性风险,各地政府财政困境带来民生问题,可能给社会稳定局势造成的冲击,恐怕也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