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不知

如果你觉得特朗普是个糟糕透顶的人，那你10天前的心情恐怕也糟透了，甚至现在仍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仿佛一场噩梦，眼看努力拯救民主的一方，最终败给了民主。选前透过各类民调感受到的胶着，原来都是镜中水月。种种身份政治原来也都是我们想多了。不论是女性、非洲裔，还是曾经的移民……这些身份并没有想象中重要，大家都是利益被非法移民和全球化侵犯和瓜分的美国人，眼下只求生活更好、美国更伟大。

关于特朗普当选的原因和影响，已经有太多分析。简单概括多数美国选民的想法：好总统不需要是好人。英美多家主流媒体深入复盘着整场大选，《纽约时报》连篇评论让人读来沉重，充斥着对理想与现实间巨大落差的反思与无奈。

对于美国政治理想与现实的鸿沟，美国当代公知、前《大西洋刊》专栏作家塔纳哈希·科茨（Ta-Nehisi Coates）在《美国梦的悲剧》一书中有着精准刻画。

这本书出版于2017年，“特朗普1.0”一年时。科茨指出，特朗普的崛起恰恰是奥巴马成功当选且连任催生出来的。当社会的进步运动、反种族歧视的向上力量让黑人总统成为了现实，另一股根深蒂固的白人至上本性已开始酝酿反扑，终在八年后成功。科茨提出疑问：我们的国家为什么总是进一步、退两步？

社会由人组成，有着人的惰性，自然会形成两种势力的角力。就好像连日节食之后的大快朵颐，“进一步、退两步”何止于美国社会，它是人性和社会每每回归最根本、最原始模样的惯性。

克服这个惯性，不能只有愿景，而是更需要策略、方法和能量。如果这些都不足够，败下阵来是必然的结局。很多时候，改革派或所谓的进步势力，正是因为策略不强、方法不妥、能量不足，而不能成事。越是笃定自己的愿景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景，反而越容易低估人们保持现状甚至倒退的本质和惯性，进入一厢情愿的误区。

特朗普有很多令人诟病的道德问题，但他掌握策略和方法，还有难以抵挡的巨大能量。民主党挥舞着进步和自由的大旗呼唤道义，最终大家并不关心这些。候选人的人品好不好，“好玩”都比是“好人”重要，而还有谁比特朗普这个能量球一般的存在，更好玩？

放眼美国选举以外，社会上有很多特朗普们。他们的字典里没有那么多“不该”和“不行”，甚至是很多人眼中的烂人。可就在哈里斯们叹气的功夫，他们一口气跑向终点，让你讨厌的同时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特朗普胜选后，夸赞他的自媒体网文雨后春笋般出现，内容创作者纷纷引述他的金句，称他是“反内耗”典范：“如果你爱我，我也爱你；如果你支持我，我也支持你；如果你讨厌我，我不在乎。”“追梦路上，你不能因为批评和否定裹足不前。”

要想社会真的变得更好，抵抗惯性的一方也要学着“特朗普”一点，减少内耗、释放能量、不能只期冀靠美好愿景来驱动他人转投你一票。只有这样，即使社会的进步注定曲折，也不会进一步、退两步。

（作者是《联合早报》影音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