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主要候选人都不尽理想，但也只能选择淘汰那个相对更不理想的人选。这无疑是对美国全体选民和民主制度的一次重大考验和挑战。

美国2024总统大选，以6月27日当晚拜登与特朗普的首轮电视辩论实况转播，正式拉开对决帷幕。此次辩论吸引绝大部分美国选民观看，在全球也受到广泛关注。在辩论过程中，特朗普基本以不变应万变，但拜登的表现却让支持者大失所望，让反对者欢欣鼓舞。这并非是拜登的政治方面出了差错，而是他的健康状况出了问题。

在本轮辩论之前，美国主要民意测验结果显示，拜登和特朗普在竞选攻防战中各有得失。拜登通过加强南部边境非法移民危机的管控法案，折冲以色列对哈马斯战争的规模和强度；表明在儿子亨特·拜登一案中尊重司法独立和判决的姿态；在经济领域综合治理通货膨胀有所成效等等，有力地挽回了在民调方面前一时期相对于特朗普的劣势。

然而在辩论过程中，据美国主流媒体统计测算，特朗普每100秒就要讲出一个谎言，不过拜登的反应迟钝、老态毕现、说话吞吐不清，等于把此轮辩论的胜利拱手相让给对手。

目前拜登所在的民主党阵营思变，阵脚动摇，临阵换将呼声迭起。但临阵换将与否有三个巨大的障碍风险。首先，如果不换将，万一拜登在9月与特朗普第二轮公开辩论时，身体和意识再出现类似状态，总统大选就等于提前结束，特朗普将稳操胜券。即便拜登最终击败特朗普成功连任，他的身体健康能否胜任未来四年的工作强度，依然是一个相当大的问号。

另一方面，如果临阵换将，谁能顶替拜登击败特朗普？民主党最后赢得大选的把握如何？如果忙活了一通，最后胜选概率还不如拜登出战，那就不如不换将。这个决策也须尊重拜登本人及家人的意愿，并诉诸医疗权威的检查和鉴定结论。

民主党方面何去何从，须尽快定夺；既然各种选项风险皆不小，最后只能铤而走险。特朗普与共和党方面，由于美国最高法院最近关于总统具备一定官方行为豁免权的判决，大幅度地减小特朗普遭遇系列司法起诉的风险，在大选中处于更有利地位。但这些是否就意味着大选结局已定？还很难说。

在双方支持者基本盘难以撼动改变的情况下，此轮大选的关键决定权，主要操在中间或独立选民手中。在大选前的未来100多天，有众多复杂因素及互动将决定最后结果。

选民分平民和精英两大类

以笔者的观察，撇开竞选双方那些少数比较非理性的基本盘，美国选民大概可以分为平民和精英两大类。平民阶层决定选举立场的主要因素，可以是常识驱动，也可以是问题驱动；精英阶层选民可能会让知识修养决定选票，也可能会根据资本利益和意识形态做出选择。

美国普通选民以工薪阶层为主，与普天下一样，他们每天关心的主要是自己的生计和家庭。对某些媒体的偏好和选择，也会影响他们对资讯的理解判断。但美国民主200多年来的实践过程和改革发展，也造就了选民的一大优点，就是能够根据基本常识、普世价值和文明准则，对事物做出独立的判断和选择。这样的普通选民也是美国民主的生命力和公信力所在。目前常识所面临的重大难题，是要在老迈的拜登与出格的特朗普之间做出选择，

还有一些普通选民，主要是关注美国社会目前所遭遇的系列问题和挑战，而后根据对不同候选人所提出解决方案的好恶来决定投谁。这样的选择方式也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以解决问题为主要导向的投票选择，有时不免陷于短视、短期效应，和急功近利的误区。世界上问题多如牛毛，有时难免令人忧心忡忡，恨不得赶快找到一个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之道，却忽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和常识。

这里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在外界很多人来看，美国是世界老大、国际警察，再负面些的指责就成了美帝和霸权主义。但美国内部一直有对民主体制的不同观感，尤其是自由派倾向偏重的民主党政府，经常被看作是软弱低效，遇事难以做到旗帜鲜明和大刀阔斧。

特朗普其实就是美国内部有这类观感的典型代表人物，所以我们看到他所主张的政策取向都是少商量争论，多雷霆行动，美国利益优先，在政治、经济、国防、科技、文化、社会等全方位多领域，都不能示弱和犹疑。特朗普及支持者认定只有如此，才能“让美国重新伟大“。

在政治运作和程序方面，相对于专制体制一拍脑袋就能决策的“高效“，民主体制确实有”慢工出细活“的特点。而且民主决策过程中的各种公开争执甚至争斗，还经常被专制社会当作嘲笑和诟病的话题，这就是典型不懂什么叫”必要的张力原理”。只有多极多元才会产生宝贵的必要张力，而专制由于是单极，也就不会有张力的产生。必要的张力，正是克服欲速不达，实现行稳致远的关键前提。

特朗普在精英阶层口碑偏低

如果能突破现实具体事件的思维藩篱，从更大的格局和视野看问题，就会发现民主体制的慢工细活，往往能达成更健康平衡的问题解决效果，为国家民族及子孙后代，带来更长远持久的利益和幸福。当然，要求普通选民都具备长远视野格局，也是不现实的。但至少应加入常识常理，和普世价值作为判断标准，而不以某些问题解决办法的表面痛快或动听与否，为唯一判断标准。

美国精英阶层选民，有的是根据自己的知识素养对事情加以判断选择。譬如特朗普及支持者在美国知识界、司法界、文化界的口碑一向偏低，普遍认为他的人品较为鄙俗，在沟通方面难以理喻，仅从美国总统作为一个顶级公众人物的起码人格楷模要求，特朗普都难以达标。按理说，在纽约出生成长的特朗普，且已当过一任总统，至少应该在自己家乡具备强大的人气支持和良好声誉，但不料首先对特朗普扬起司法大棒进行诉讼的州，就是纽约，而且结果还是史无前例地判定他有罪。

与此同时，美国精英阶层也有以资本利益和意识形态为导向的投票选择。不难理解，竞选和政治需要资金加持，意识形态与政治本来就难解难分。这其中的问题是，金钱的正确选择不见得是政治的正确选择，某些意识形态原教旨选择不见得是民主政治下的有利安排。民主体制是通过对竞选资金来源的公开严格审查监督，政治与金融分开，及对极端意识形态的舆论批判和司法监督，来中和抵消二者所可能产生的负面作用及影响。

此次美国大选过程中，国际问题和外交及安全政策当然是重头戏，但关注这些方面的主要来自精英阶层，普通民众对美国国内那些事关切身利益的问题更为关注。特朗普本人在国际问题上基本是个外行，容易从狭隘简单的商业利益角度看待和处理问题，但他所倚仗的专业国安和外交团队，实力绝不可小觑，并以美国内部所谓的鹰派为主要构成。这样，即使特朗普本人可能主张外交上的战略收缩和孤立主义，手下的鹰派还是会让他回心转意，言听计从，对此不妨拭目以待。

总之，就目前局面来看，美国2024年大选将是一场身体意志、策略智慧的激烈比拼。两位主要候选人都不尽理想，但也只能选择淘汰那个相对更不理想的人选。这无疑是对美国全体选民和民主制度的一次重大考验和挑战。美国二战时也曾有身体残障的总统罗斯福连任三届，领导美国全力打败法西斯，自己也在任上辞世。如今世界正又处在时代进退的关键岔路口，美国的领导力角色至为关键。

这里引用一段美国著名电影制片人、导演和演员汤姆·汉克斯，在最近接受媒体采访时所作的一段表述大意作为本文结尾。当被问到如何看待此轮总统大选并将支持何方时，他回答道：就目前而言，此轮大选看来确实难解难分，我本人主张尽量排除意气冲动和喧嚣鼓噪的干扰，做出自己的冷静判断和清醒选择。从长远来看，短暂的难题终会过去，我对美国民主、宪法，和自由的前景充满信心和希望。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