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勘:中国企业如何渡过生死劫

时间:2024-06-15 09:10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张田勘:中国企业如何渡过生死劫

有了好的政策和环境,无论是独角兽还是一般企业,都会更进一步,做大蛋糕,因此更有利于全社会的分配和分享。

环顾当下,不只是企业和业界痛感茫然,蛋糕难做,就连最高管理层也发出询问:国内独角兽企业新增数下降的主因是什么?

独角兽企业是指成立不足10年、公司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未上市企业。这样的企业将是未来市场发展的主要方向,体量大,具有核心竞争力。根据胡润发布的《2023全球独角兽榜》,2023年中国独角兽数量虽以316家在全球位居第二,但过去一年新增仅15家,2022年这个数字是40家,2018年是156家。在2023年,美国独角兽增加179家,并且在过去一年全球新诞生了500多家独角兽企业,平均每周接近10家。

不只是新增独角兽企业在下降,在世界上市大企业前20名中,如今也只剩下腾讯一家中国企业;在2016年至2019年期间,世界前20的企业巨头中,有四五家中国公司,腾讯、阿里基本稳居全球前10。这些事实说明,中国头部企业正在慢慢失速,其他大中型企业甚至看不到世界企业巨头的尾灯。

面对现实,很多人都在思考和总结,而且不乏真知灼见,直指问题核心。上海交通大学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陆铭指出,“我们有时会出台一些收缩性政策,导致企业不敢发展”,最终形成的结果是,大家都愿意去做一些比较安全的事情,对于有风险的领域不敢投入。

企业要发展和生存,过去常提的一句话是要“做大做强”,现在又增加了“做优”。然而,如果政策不优厚,至少是宽松;条条框框太多,无论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都会畏缩不前,没有躺平就已经很好了,原地徘徊也还不错,但更多的是被竞争的湍急洪流淘汰。不单独角兽,一般企业,尤其是民企更经不起风浪,破产倒闭是最后归宿。也因此,做蛋糕的人减少是一种必然。

政策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企业自身的求生智慧同样重要。极重要的一点是,选准什么方向进行投资研发和产出,以及如何可持续发展地研发。

从全球股市前20的企业巨头来看,选择朝阳产业固然重要,如资讯科技、医药,但也不乏从事一般行业的企业,如零售业的波丝可(Bershka)是一家西班牙服装零售商,出道也不过20多年(1998年成立),现在已是全球头部企业之一。还有人们熟知的特斯拉,是美国最大的电动汽车及太阳能板公司,这个属于制造业的公司同样稳稳地排列在全球前20巨头行列中。

在严峻的环境下,中国企业同样不乏做大做强做优者,玻璃产业的投资、研发和产品转换升级就注释了这一点。福耀玻璃集团从1987年成立后就瞄准汽车玻璃,虽然没有资讯科技、晶片、人工智能那么高大上,也没有基因、高分子医药那么尖端,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结果是,38年后,福耀玻璃集团成为目前中国第一、世界第二大汽车玻璃制造商。

然而,在玻璃制造行业,同样有激烈竞争,因此,创新和研发决定了企业的生死存亡和竞争力。另一家玻璃企业——信义玻璃发现,无论如何发力,在汽车玻璃这个赛道上,始终无法与福耀玻璃相抗衡。既然无法在这方面做强做大做优,就要研发新产品。因此信义玻璃把触角伸向建筑用的浮法玻璃、新能源领域的光伏玻璃,甚至涉猎防弹和安保等的玻璃。

这样的创新和研发,成为信义与福耀的分水岭。到了2022年,福耀玻璃营业收入236.03亿元人民币(约44亿新元),财富500强排名478位。但有了新产品的信义玻璃营业收入252.81亿元人民币,排名453位,“千年老二”终于超车福耀玻璃,而且并非弯道超车,是创新和实力超车。

另一方面,无论是独角兽还是大企业,甚至是一般企业,研发投入是决定能否做大做强做优的关键。在中国,研发投入历来是政府财政(包括中央、地方和各高校院所)的投入,企业投入较少。但是,世界独角兽和企业巨头的实践和经验表明,企业自身的投入研发才是直接引擎。

在这方面,中国的企业已经有改变。《2023年欧盟工业研发投资排行榜》对全球研发投入排名前2500位的企业统计表明,在2500家企业中,美国有827家企业进入榜单,位居第一,比2021年多了六家,总研发投资高达5265亿欧元(约7651亿新元);中国有679家公司进入榜单,名列第二,比2021年多了一家,总研发投资高达2220亿欧元。

这个情况表明,中国的企业,尤其是民企并未哀鸿遍野,而是在积极寻求发展,企业自我投资研发中,显然包括信义和福耀公司。这也意味着,中国很多民企意识到,企业发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此在想方设法寻求突破和创新。

对企业发展同样重要的是观念转变。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陈钊最近对两个看似矛盾的说法予以解读,就是在提醒全社会转变观念。对于“资本无序扩张”与“民企大显身手”这两种相互相存的现象,有人否定前者但肯定后者。陈钊认为,从企业经营角度来看,只要合法合规,无序扩张和大显身手没有多大区别。如果企业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序的、可预见的,那么这家企业可能缺乏竞争力。正由于原始的利润动机,企业尝试探索未曾涉足过的领域,走上未曾踏足的道路,才是创新。

这种认知其实也能解释,为何信义公司在与福耀竞争时,要去探索未曾涉足过的建筑用的浮法玻璃、新能源领域的光伏玻璃,才找到创新的突破口,使得企业做大做强并超过福耀,同时也并非是对福耀和其他玻璃企业的无序扩张。这如同互联网平台经济在竞争中取得了先机,重分并获得传统金融机构的部分领地一样,只要合理合法,就不是无序扩张,而是创新发展。

如果再有宽松和激励的政策,就会给民企更大信心。这方面,已经有政策发布。2023年6月16日中国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并于9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条例》明确指出,“国家对创业投资基金给予政策支持,鼓励和引导其投资成长性、创新性创业企业,鼓励长期资金投资于创业投资基金”。

有了好的政策和环境,无论是独角兽还是一般企业,都会更进一步,做大蛋糕,因此更有利于全社会的分配和分享。

(作者是北京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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